当最后一根银针被取下,乔飞鸿身体微微前倾,天机老人及时扶住了他,将他缓缓放倒在榻上。
那双眼睛始终紧闭,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沈今沅这才轻声道,“师父,等这边战事了了,我们就出发吧。”
天机老人擦拭着银针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百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土地,那些他曾经发誓再也不回去的地方…
“好。”他最终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将银针仔细收进针囊。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茶香渐渐散去,只剩下草药的苦涩在空气中弥漫。
沈今沅看着师父佝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嬉笑怒骂的老人,肩上一直压着多么沉重的过往。
上官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天色不早了,师妹回去休息吧。”
沈今沅抿了抿唇,“好,那师父师兄,你们也别忙太晚了。”
*
翌日一早,北境军营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中。
沈砚掀开营帐的门,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只觉得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这是他最近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了。
整理好衣冠,他正准备去找妹妹用早膳,恰巧看见半夏端着托盘从不远处走来。托盘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
“半夏,你家小姐起来了么?”沈砚含笑问道。
半夏一见是他,立刻展露笑颜,“大公子早!小姐已经起来了,我正要去给她送早膳呢。”
沈砚看着托盘上丰盛的早餐,顿觉腹中空空,“那正好,我跟你一道去,刚好可以跟你家小姐一起用早膳。”
“好呀!”半夏欢快地应道,“刚好今日做的多,厨房还有呢。稍后我再去取些来。”
沈砚觉得这些东西,完全足够他跟暖暖二人用了。不过也不好拒绝了这丫头的热情,欣然点头。
就在这时,站在不远处的黑曜突然快步上前,神色略显慌张,“那个…半夏,我找你有事。”
半夏斜睨他一眼,不耐烦地撇撇嘴,“有事一会再说,没看到我要去给小姐送早膳嘛。”
黑曜急得直眨眼睛,拼命使眼色,额角都冒出了细汗。
可平日里机灵的小丫头此刻却像是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反而嫌弃道,“你眼睛抽筋了?去找李叔给你看看吧。”
说完,半夏转身就要带沈砚往营帐方向走,黑曜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明说。主子可是和墨玉公子住在一个营帐里啊!这要是让沈家大少撞见了,这不得闹翻天?
沈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半夏这丫头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唯独对这个黑曜,总是这般不耐烦的样子。
呵呵呵,年轻真好啊。
半夏完全没理解黑曜的未尽之言,依旧笑吟吟地给沈砚引路,“大公子,我们走吧?”
沈砚从容地跟上半夏的脚步,“好。”
而此刻,沈今沅的营帐内,齐慕风半靠在床榻上,衣襟大敞,露出胸前那片赤红色的诡异纹路。沈今沅正俯身细察,指尖轻触他心口的皮肤,专注地感受着纹路之下的脉动。
“如何?”齐慕风低声问,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
沈今沅直起身,轻轻叹了口气,“纹路没有扩散,脉象也平稳。没有异变,也算是好消息了。”
就在这时,半夏欢快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小姐,玉公子,用早膳了。”
帘子被掀开,半夏端着托盘侧身而入。
身后跟着进来的沈砚一愣,这么早,齐慕风这小子已经过来了?他撇撇嘴,可真积极啊。
结果,他却在踏入营帐的瞬间僵住了。
齐慕风怎么还躺在榻上?难道,这是齐慕风的营帐,只是妹妹刚好过来了,所以半夏才带自己来?
但,不对。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榻上的齐慕风身上,他衣衫不整地靠在床头,显然是一副刚起身的模样。
而齐慕风早在半夏进来的那一刻,已经将衣衫胡乱的拢起来了。他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到那诡异的东西。
而怔愣后的沈砚视线急转,瞥见了角落里那张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木板床,上面还整齐地叠放着沈今沅的外衫。
这一刻,沈砚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你…”他的手指微微发颤,指向沈今沅,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跟我出来。”
沈今沅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兄长苍白的脸色和震怒的眼神,才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有多容易让人误会。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被沈砚凌厉的目光逼了回去。
一旁的半夏此刻也恍然大悟,想起黑曜方才古怪的阻拦和挤眉弄眼,懊恼地跺了跺脚,都怪那个大**没说清楚!
齐慕风见状,立即起身整理好衣襟,试图缓和气氛,“大哥,你听我解释…”
“谁是你大哥!”沈砚厉声打断,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此刻气得浑身发抖,“齐少将军,还请自重!”
他再次看向沈今沅,“跟我出来。”
沈今沅无奈地看了齐慕风一眼,示意他不要担心,这才跟着沈砚走出营帐。
晨光刺目,沈砚背对着她,肩背绷得笔直。
沈今沅忙上前两步解释,“大哥,你误会了。我刚刚只是在给小玉检查,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砚转过身来,神色复杂,“暖暖,大哥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他有些说不出口,“你们虽已定亲,但尚未成婚,怎可…怎可如此同居一帐?”
沈今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沈砚说的是这个。
“大哥,你真的误会了。小玉他身中蛊毒,之前一直都在昏迷。我这也是…是为了方便照料。你也看见那张木板床了,就是我平日歇息的地方。我们清清白白,绝无越矩之事。”
沈砚无奈,“大哥自然知道你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但是外人不知道啊。此事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今沅安抚道,“您刚刚也看到了,我的营帐四周都有护卫守着,无人敢靠近。而且军中知道此事的都是心腹,不会外传的。”
沈砚沉默片刻,最终妥协道,“罢了,之前如何大哥就不计较了。但他现在看上去身体好多了,应该不需要你再日夜守着了吧?让他立刻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