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 第148章、莲心传情

辰时正。

穿过祥云雕花窗棂的日光,在地毯上映出一朵朵祥云图案。

但冬日软绵无力的晨阳,除了能让御书房显得更亮堂一些,并未带来多少温暖。

昭帝坐在龙榻之上,朝会时勉力挺直的腰身,此刻已彻底坍塌,两个时辰内,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周悲怀坐在下首侧边的锦墩之上,默默无语。

旁边,却有位小老头正在高大的书架前翻东翻西,原本摆放整齐的典籍书册被他搞的一团糟

“诶,小伊,我记得你这里有《夏史》,手抄本《宁史》以及《国朝密录》,怎都找不到了?你放哪儿了?”

被唤作小伊的昭帝迷茫、迟钝的转过头,下意识道:“都放在转角甲辰暗格里.”

“哦?真他娘能藏,怪不得我找不到。”

老头兀自嘀咕两句,去暗格内取了自己要找的史书,重新将这几本吴国禁书放在了书架显眼的位置。

再后退几步打量一番,确定旁人一眼就能看见书脊上的书名,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昭帝盯着他瞧了一会,思绪渐渐清醒怪不得今晨朱雀门事发时,皇城内的四大御罡侍卫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怕早已成为了他手下亡魂。

昭帝叹了一声,将浑浊双眼投向周悲怀,竭力保持平静的语调带有一丝压抑下来的悲愤,“国师!朕可曾薄待于你?”

周悲怀似有些许愧疚,垂目拱手道:“陛下不曾亏待于我。”

“那国师为何挑拨他们兄弟三人手足相残!让朕无端承受晚来丧子之痛!”

声音不自觉高了一度。

周悲怀跟着一叹,“陛下,归德十七年,陛下便与微臣、太兄议定,日后由仁王继承大统,但此次仁王归国途中,陛下放任德王、睿王行刺仁王在先。仁王归京后,陛下态度暧昧”

南昭归德十七年,正是吴国正统三十年,昭宁、丁岁安出生的第二年。

“仁王无子!”

昭帝几乎的低吼着说出了这句话也就是为何迟迟不肯立仁王为皇储的真正原因。

立一个无后皇储,未来有大隐患。

“陛下.”

“酸儒,你和他废那么多话作甚!”

正抻头凑在一副仕女图前欣赏画作的老头忽然打断了周悲怀,转头便道:“小伊,当初你上头三位嫡兄,你莫非忘了你是怎么继承了昭国大统?”

已好多年没被人这般呵斥过的昭帝,面部肌肉微微一抽。

但早年积攒在内心深处的敬畏也被老头斥了出来,木坐片刻,竟主动朝老头拱了拱手,“太兄,当年自然是仰仗兄长和周先生,朕才能.我才能侥幸登得帝位.”

老头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道:“那不就得了!当年我帮你除掉你几位兄长时,你怎么不说挑拨你们手足相残?得了便宜便别卖乖!你既然答应过将来传位于大郎,便要遵守诺言。”

周悲怀大概是想给昭帝留几分颜面,忙接过话茬,“陛下,事已至此,不如先”

霸道老头阿太,却再次打断周悲怀,蛮横道:“小伊,你即刻下诏,册立仁王为太子,年后禅位。再让你儿子给你修间好宫室,找些美妇,好好享乐去吧。”

大昭神武元年,腊月初七。

‘朕承天命,夙夜惕厉,惟恐德薄。然教化未彰,致骨肉生隙,实朕之过也。逆子德王睿王,不念天伦,阴结党羽,于腊月初七晨犯阙朱雀门,刀兵直指宫阙,几危社稷。

长子仁王,临危受命,率忠义之士奋击逆党,亲斩二逆于宫门之外。雷霆荡秽,日月重光,使宗庙得安,江山复固.’

昭帝下诏,既定性了德、睿两王犯上谋逆的事实,又表彰了仁王勇孝。

圣旨一出,云州哗然。

主要是仁王曾以怯弱愚笨著称,前后反差太大。

有心人,还从诏令中看出点别的端倪,‘实朕之过也’,不是罪己诏,但也有类似的意思了。

皇帝怎能有错?

若是有错,那就意味着帝位不再稳固。

果然,紧接第二天,昭帝便再下一诏。

‘.仁王性秉忠孝,智勇天授,既靖大难,当正储位。着即册封为太子,监国摄政,以安天下之心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此道圣旨一出,云州外围某些借为二王复仇的零星动乱,随即消弭。

往日清冷的仁王府,瞬时门庭若市。

四国馆内的吴国使团反而暂时被晾在了一边.

倒不是伊劲哉上位之后翻脸不认人,他就是太忙了。

一朝成为太子,别人想向他靠拢,他当然得一一接见,甄别、选拔人才,为组建班底做准备。

同时,‘摄政监国’也不是一句空话,代表每日海量的公文案牍需要他亲自过目审阅。

这般情况下,两国和谈之事只能推延些时日。

李秋时大约是觉着伊劲哉监国后,两国和谈必然迎来柳暗花明的转机,便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这几日过得格外惬意。

每日和南昭官员宴席不断.别人都听说了,太子归国途中,便是由这位李大人一路陪同,说起来勉强称得上患难之交。

如今太子事繁,南昭官员见不到他,能和李大人结交结交也不错。

腊月初十黄昏,鸿胪寺一众官员相请,李秋时赴宴前特意来了丁岁安的小院。

“贤侄,你左右无事,不如陪我一同赴宴吧?”

“去哪儿?”

“南韶楼。”

南韶楼名字取自天中云韶楼在章台楼开业以前,云韶楼是大吴最顶级的会所。

从取名中也能窥见,偏狭小国对上国文化、繁华的仰慕。

据说此地也是南昭最豪奢的去处,南国美女无数。

丁岁安站了起来,却听李秋时又道:“南昭那帮士子书生早就想会会你这位律院供奉了,同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上国文采!”

“.”

丁岁安又缓缓坐了下去喝花酒、搂姐姐行,拼诗斗词还是算了吧。

虽然肚子里有存货,但像这种场合,一般都有特定题材,费脑又伤身,去凑那种热闹作甚。

“咦?怎么又坐下了?不去么?”

“叔父,小侄洁身自好,从不去那等烟花之地,这是小侄做人的底线。”

“呵呵~”

李秋时男神式微笑。

笑的丁岁安很不爽。

“叔父,非是小侄多嘴,但你身为二美的父亲,本该为他、为我等小辈立个榜样!四十高龄还留恋花柳巷,恐落孟浪之名啊!”

“呵呵,我怎听犬子说.章台柳的夜含姑娘被你常年包了呢?”

“.诽谤!他诽谤我啊!我与酒色不共戴天!”

夜,戌时末。

夜色浸透云州城。

四国馆内静悄悄的,软儿和朝颜出门逛街了,无聊的丁岁安在无聊的智胜房内无聊的坐了一会儿,无聊的回到自己房内。

看着桌案上的笔墨,丁岁安忽然起身,持笔蘸了清水,然后脱下了衣裳。

“莲桥灵犀,共枢通感~”

千里之外。

天中紫薇坊兴国公主府。

一道丰腴倩影端坐案前,侧颜如玉,恬淡端庄。

持在纤手中的狼毫不时在案卷上勾抹、抄录。

刚刚收到的西衙密报,关于南昭朱雀门之变一事。

密报内容极为简略,只汇报了时间、地点,双方参与人员,以及结果。

当快速扫过密报的凤目看到‘骁骑都头丁斩两王’几个字时,眸光一凝,秀眉微蹙。

她第一反应并未联想到建功之类,反而是担心小郎爱用险,跑去南昭也不消停,一个外臣深度参入别国**,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没一刻不让人操心的!”

喃喃低语一句,随即将此份公文递给了身旁女侍,“呈给殿下阅览。”

侍女接了,转身离去。

林寒酥却忽然没了工作的心思,不由转头看向窗外挂雪梅枝与小郎已经分别五十六天了。

以前他在天中,虽然也做不到每日见面,但终归知晓两人隔的不远。

每天工作、修行时,心中也总有个盼头,盼着快点忙完,挤出些时间见一见、说说话,搂搂抱抱亲亲。

但现在,一去千余里,就算某日难得清闲,忙完后回到家、回到霁阁也变得索然无趣起来。

没人夜半翻窗的日子,有点难熬。

“唔~”

正惆怅间,大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异样触感,痒丝丝的,林寒酥一时不防,唇舌间不小心逸出一声勾人心魄的轻哼。

旁边正在帮她整理卷牍的女侍,奇怪的看了过来,“王妃怎了?”

林寒酥忙咬了下唇,以免再发出奇怪声音,片刻后才道:“没事,你出去吧。”

待侍女离去,她才强忍战栗,细细感觉着触感的走向,缓缓在笺纸上抄写下,‘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唇角慢慢勾起一抹风情笑意。

她起身走回公主府给她提供的住处,宽衣解带

“莲桥灵犀,共枢通感~”

‘小郎,你在作甚?’

‘在写。’

‘什么是?’

‘话本。’

‘写的什么?’

‘写和姐姐的事.书名就叫做‘王妃自重’如何?’

“噗嗤~”

林寒酥笑出声来,她甚至能想象出小郎故意逗自己乐时那惫懒模样,可笑着笑着,眼圈却渐渐红了。

‘小郎,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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