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这摇头的动作,让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钱学东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以为丁浩不想沾这个手。
毕竟这手术风险太大,现在的白正华就是个瓷娃娃,碰一下都有可能碎。
要是死在手术台上,主刀医生是要背责任的,哪怕你是神医,救不活人,名声也就毁了。
“丁老弟,你要是有顾虑……”
钱学东干涩地舔了舔嘴唇,想给丁浩找个台阶下,
“这台手术确实棘手,要不还是我上吧,你在旁边给我指点指点就行。”
王大海也在旁边搓着手,急得脑门冒汗。
“不。”
丁浩把X光片往灯箱上一拍,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子定海神针般的稳当劲儿,
“我是摇头这方案不行。钱主任,这台手术你做不下来。”
钱学东愣住了。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哪怕是省里的专家,他也得争两句。
可看着丁浩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钱学东这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丁浩说的是实话。
刚才那个脾脏后面的重叠影,他看了半天愣是没瞧出来,这就说明两人的水平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二叔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开胸探查必须一次到位,时间越短越好。”
丁浩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转身走到更衣柜前,
“这台手术,我主刀。钱主任,还得麻烦你给我当个一助,另外给我找个手稳的器械护士。”
钱学东非但没生气,反而长出了一口气,那感觉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行!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钱学东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转头冲着外面喊,
“小赵!把我的专用器械包拿来!还有,去把咱们科里眼神最好的刘护士长叫来!”
准备间里瞬间忙碌起来。
丁浩脱下那身满是泥污的猎装,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即便是在这帮见惯了人体的医生护士眼里,丁浩这身板也让人咋舌。肌肉线条流畅得像是用刀刻出来的,每一块都蕴**爆炸性的力量,并没有那种死板的健身房块头,而是一种野性与协调的完美统一。
几个小护士脸蛋红扑扑的,低着头不敢多看,手上递消毒服的动作却麻利得很。
五分钟后。
手术室的大灯“啪”地一声亮起。
无影灯下,白正华静静地躺在那,脸色白得像张纸,只有监护仪上微弱跳动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丁浩站在主刀的位置上,双手举在胸前,刚消过毒的手指修长有力。
“麻醉好了吗?”丁浩问。
麻醉师是个四十多岁的老手,这会儿额头上也见了汗,盯着监护仪:
“硬膜外麻醉,平面控制在胸四到胸十。血压偏低,八十/五十,心率一百一。”
“开始吧。”
丁浩没有任何废话,伸出右手。
旁边的刘护士长还没反应过来,丁浩的手已经在半空中停了一秒。
“刀。”
“哦!好!”刘护士长赶紧把柳叶刀拍在丁浩手里。
丁浩握刀的姿势很特别,不像一般医生那样拿笔式,反而更像是拿着一把缩小版的猎刀。
这是【庖丁解牛】技能带来的本能。
在他眼里,躺在台上的不是一具复杂的人体,而是一张清晰的立体解剖图。
哪里的皮厚,哪里的脂肪层薄,哪里下面藏着血管,哪里是神经走向,全都一清二楚。
刀锋落下。
没有丝毫的迟疑,那把锋利的手术刀就像是划过水面一样,在白正华的左胸侧壁划开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皮肤裂开,却几乎没有血渗出来。
站在对面的钱学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一刀,正好切在真皮层和皮下组织的临界点,避开了所有表层毛细血管网。
这得是什么样的手感?
这得是什么样的控制力?
肌肉层被迅速分离。
“开胸器。”
随着胸腔被撑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视野暴露出来的那一刻,钱学东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这粘连得也太厉害了!肺叶都跟胸膜粘在一块了,稍微一动就得大出血啊!”
胸腔里乱糟糟的一团,暗红色的淤血块和新旧伤痕交织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个烂摊子。
换做别的医生,这时候肯定得停下来,慢慢一点点剥离,这过程起码得四五个小时。
可白正华现在的血压,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吸引器,吸血。”
丁浩手里也没停,换了一把长柄剪刀,“准备4号线,我要结扎。”
“丁老弟,这……这能行吗?”
钱学东看着丁浩手里的剪刀直接往那一团乱麻里伸,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那是肺动脉分支附近啊,万一剪破了……”
“破不了。”
丁浩手腕微微一抖。
“咔嚓。”
一声轻响。
一团粘连的纤维组织被精准剪断,露出了下面搏动的血管,剪刀尖距离血管壁,也就不到半毫米。
钱学东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瞬间湿透了。
这哪是在做手术,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手术室里静得只能听见监护仪那单调的“嘀、嘀”声,还有金属器械碰撞盘子的清脆响动。
丁浩的动作越来越快。
他甚至很少抬头去看监护仪,也不需要钱学东提醒哪有血管。
他的手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在胸腔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穿梭。
分离、结扎、止血、切除,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钱学东这个一助,此刻完全沦为了一个只会喊“666”的看客。
他原本以为自己需要在关键时刻给丁浩补位,或者提醒解剖结构。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拉钩,还得时刻小心别挡了丁浩的视野。
“脾脏暴露出来了。”
丁浩突然开口。
钱学东赶紧凑过去看,这一看,心又凉了半截。
脾脏下极裂了个大口子,虽然被血凝块暂时堵住了,但只要稍微一动,那血肯定跟喷泉似的往外涌。
按照常规做法,这种脾脏肯定是保不住了,直接切除最省事,也最安全。
“切吧。”
钱学东递了个眼色,“这种状况修补不了,切了保命要紧。”
“不切。”
丁浩拒绝得很干脆,
“切了脾,免疫力下降,以后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要他的命。他还得享福呢,不能是个药罐子。”
“可是这裂口……”
话还没说完,丁浩已经动手了。
他没用止血钳去夹,而是直接伸出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准确地按住了脾蒂的动脉。
血流瞬间被阻断。
“5-0号缝合线,圆针。”
丁浩单手控制出血,另一只手接过持针器。
接下来的一幕,让钱学东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那么狭窄、还在随着呼吸起伏的空间里,丁浩开始缝合脾脏。
那针脚密得吓人,每一针的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他的手稳得如同铁铸,哪怕是白正华因为疼痛或者神经反射稍微**一下,丁浩的针尖也没有丝毫偏移。
短短十分钟。
原本那个狰狞的裂口,被缝合得严严实实。
丁浩松开按压动脉的手指。
没有渗血。
甚至连一点红丝都没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