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上的民族 第37章 古道上的回响

阿克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她具体指什么,笑着反问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很爱生气的人吗?”

龙莹莹心中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不过她发觉他最近似乎改变了许多,这种有损他面子的话她终究没说出口。

她摇了摇头,“没有啊……”

阿克很在意她的看法,其实他心里清楚答案是什么,也预判到了她会说什么。但他不想听那些客套的恭维,便打断道:“你慢慢吃,我出去等你。”

龙莹莹看着他关上的病房门,心头涌起一阵落寞的刺痛。

这两天她能明显感觉到阿克不再对她生气,然而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疏离感却越发清晰。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着碗里的稀饭,自言自语道:“因为我的出现,害你被家人和美佳责骂,还总麻烦你为我做这做那……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怪你。你放心,等我好了,绝不会再麻烦你了!”

尽管这样自我劝慰了一番,心里依然沉甸甸的难受。

她吃完东西,背起自己的行李走出病房。一直在门口等着的阿克,下意识伸手去拿她背上的包,“包给我……”

“不用!真不用!”龙莹莹连连摆手,怕他强行拿走,一瘸一拐地连退了好几步。

阿克猛然意识到龙莹莹非常抵触他碰她的东西,尴尬地收回手。联想到昨天雨中她倔强地拒绝他抱,而被他抱过后,她竟将那套衣服换下直接扔进了**桶……

想到这些,他自嘲地勾了下嘴角。怕她摔倒,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袋子,征询道:“你腿有伤,袋子还是给我提吧?”

龙莹莹笑着摇头,“不用,我可以的。”她的膝盖只是擦破了皮,况且背包和手提袋都不重。

阿克犹豫着点了点头,“那走吧。”

阿克心情郁闷,加上昨晚没睡好,回到酒店便将手机调成静音,倒头就睡。

龙莹莹回到自己房间,翻开白**带来的书籍,却心绪不宁,无心阅读。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阿克一言不发,她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好几次拿起手机编辑微信询问,又觉得不妥删掉了。最后被自己这种反复的心情弄得心烦意乱,索性直接拨了他的电话,然而无人接听。

龙莹莹郁闷地把手机扔到身后的床上,长长舒了口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电话,他居然不接!

突然,她用力拍了下自己脑门,“我干嘛要在乎他的感受?他开不开心关我什么事?”

……她甩开杂念,强迫自己把心思投入到竞赛准备中。拿起那本泛黄的《旧马帮手记》,深吸一口气,试图沉入字里行间。

翻动书页,油墨与旧纸特有的气息仿佛带着她穿越了时空。随着文字,眼前骤然开阔、人声鼎沸,她仿佛置身于松茂古道上的重镇——这川藏茶马古道的咽喉之地,正迎来一年中最鼎沸的时刻。

驮铃声连成一片,藏族的牦牛队驮着山货抵达,卸下成捆的药材、皮子,浓烈的麝香、虫草气味混杂着牲口的膻气,几乎凝滞在空气中……

另一边马厂里,刚与汉人交易完几十匹良驹。不远处狭窄坚实的石板路上,来自川西坝子、雅安一带的又一批马匹,在马帮驱赶下踏着稳健的步伐朝马厂走来。

赶**汉子们肤色黝黑,汗水浸透粗布短褂,吆喝着驮队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小心穿行。沉重的马蹄铁敲击着古老的青石板,发出富有节奏的“哒哒”声与骡马颈下铜铃清脆急促的“叮当”脆响,汇成一曲原始而雄浑的贸易交响……

汉地的茶商解开一筐筐压得瓷实的茶砖,清冽的茶香在喧嚣的街道上弥漫开来。交易现场,藏话、羌语、汉话此起彼伏,夹杂着比划,声调又高又快如同争吵。整个镇子承载着千年的货物交易,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喧嚣……

龙莹莹被书中描绘的交易盛景深深吸引,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

眼前宏大的场景,那些为生存奔波的众生相,千百年来跨越千山万水在此以物易物、生生不息的画面,其磅礴的生命力深深震撼着她。心底油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开阔感,仿佛埋藏的伤痕正在悄然愈合。

此刻,一幅生动鲜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成形。她拿起笔,在手抄本上用自己的语言描绘起松茂茶马古道上千百年前的盛景。

文思泉涌,笔尖在纸上奏起轻快的沙沙声。她完全沉浸在这由文字唤醒的历史画卷中。然而,这种身临其境的错觉带来的却是更强烈的熟悉感。

突然间,她的心脏如同缺氧般狠狠抽痛了一下,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更多不属于此刻阅读的词句,而且异常熟悉。

“……这里汇聚着好几个民族,他们身着各式服饰穿梭在人群中。拥挤的街巷、堆积如山的货物,他们或驻足挑选,或讨价还价,人声鼎沸、驮铃叮当、银钱脆响……也就在这个时期,像云纹木喀这样的精美手工艺品开始被汉人认识,逐渐成为一种在交易市场上流通的货物……”

龙莹莹惊愕地抬起头,她想起来了!

这正是她刚到汶川时,在母亲的随笔记中看到的文字!当时她被母亲写的内容深深吸引,因为不理解里面许多名词的意思,还特意去请教过母亲。这段记忆也因此被藏在了脑海深处。

虽然这段记忆深刻,然而当时年龄尚小,只问了母亲它是什么,并没有觉得它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她发现它出现在哪里并非是母亲随意写下。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冒出许多疑问。

母亲为什么会在随笔记里提到云纹木喀?她想要说明什么?

难道母亲很早就在研究云纹木喀?

因为拿不到母亲的遗物,她心中的疑惑无法得到答案,这令她非常苦恼。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阿克发来微信:

“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龙莹莹从这句简短的话里品出一丝冷淡,心中冷嗤:这男人气性真够大的。不过念在他照顾自己的份上,还是不跟他计较了。

她回道:“嗯,就是想跟你聊聊茶马古道的事。不过我看了白**给的那几本书,感觉挺有收获,就写了一篇初稿。”

阿克看着信息,心情复杂。他没有回复,也不知该如何回复。很快,龙莹莹又发来一条:

“你这会儿有空吗?我想让你帮我看看,给些建议。”

阿克回复:“好。发我看看。”

阿克就住在对面房间。她拿着手抄本,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走到门前敲了敲。不一会儿门开了,阿克见是她,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语气带上了责备:“你膝盖有伤尽量少走动,不是让你发我手机上吗?”

龙莹莹耸了下肩,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你就这么讨厌我?”

闻言,阿克不禁好笑:“你说这话有依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