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
夜已至深,城北刺史府的主院书房窗口还透着昏黄灯火,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正伏案处理文书。
假李隐在廊下的立柱阴影中,已仔细观察了那窗口人影许久,直到现在,却是不再迟疑,只略略整理了一下因翻墙而稍显凌乱的衣襟,而后从阴影中坦然走出,径直向着亮灯的书房门口行去,脚步声也刻意放重了些。
“什么人!”守门的府卫立刻警觉,齐齐拔刀出鞘。
假李停下脚步,微微拱手,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书房内的人听见:“在下有要事求见王使君,关乎泉州安危,烦请通禀。”
府卫待看清假李面容后,情知居然有人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刺史府深处,背上已是冷汗直冒,哪里容他多言,当即便是高声示警,就要上前格杀。
但亦在同时,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走出来,眉头微蹙,脸上带着几分不悦,打量着假李这个不速之客,也未阻止门口的府卫召集其他兵士,只是沉声道:
“你是何人?深夜擅闯本官府邸,可知是何罪过?”
假李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在下姓李,名祎。冒昧来访,实因事态紧急,关乎泉州港存亡,不得不如此。事急从权,打扰使君了。”
“李祎?”王延彬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再度上下审视了下假李,竟是挥手止住院外正不断向里涌进来的府卫,侧身让开通道,“进来说话。”
说着,他只是让一众府卫守在门外,自己则兀自领着假李入内而去。
“李祎……这两个字,可颇让本官耳熟。”
王延彬没有回到书案后,只是抱着双臂,靠在桌沿,重新打量着站在房间中央的假李。“阁下真是好胆色,孤身夜闯我这刺史府。就凭你这空口白牙的一个名字,和一句所谓的关乎存亡?”
假李面色不变:“名号真伪,使君自有判断。在下冒险前来,并非为了证明我是谁。”
“哦?”王延彬挑眉,向前踱了一步,逼近假李,压低声音,“那你可知,你这名号,如今在闽地值多少钱?南朝两个皇帝,摇身一变就成了北朝天子的皇室兄弟,弃了江南百万军马,你说,我若将你这位天子十弟请去海上,未来与徐相作伴,或者……干脆捆了送到北军阵前,向你那位皇兄换些退兵的条件,他肯出什么价码?”
“王使君,”假李慢悠悠道,“你若真觉得,凭泉州港里那些打渔的舢板,能载着你我,安然穿过我大唐水师在外的封锁,远遁重洋,搏一条生路……那我李祎今日便认了,随你去海上走一遭,见识见识风浪,也未尝不可。”
他扫了眼王延彬瞬间有些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若不能,那么使君以为,擒杀我这么一个无兵无权、甚至连武功都已废去的废人,就能让我那皇兄投鼠忌器……王使君,你与我皇兄打交道时日尚短,或许还不真正了解,他是何等样人。”
王延彬眼神微动,假李的冷静明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假李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再度徐徐说道:“使君若杀我,倒可能遂了我一桩心愿。届时我那皇兄或许还会给我追封个王爵,全了天家颜面,于我,倒落得一个身后之名,强过如今这般。只需劳烦使君,届时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让天下人知道,昭宗第十子李祎,是为保全泉州港、警示闽地安危,死于徐温党羽,或死于不明真相者之手。李祎……在此先行谢过。”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让王延彬的兴趣更大了些。
其人弱冠时,便承父之命在泉州南安建招贤院,按纳李贤、韩偓、崔道融等一大批中原流亡人士,一时人才济济,文事活跃,为“江南之冠”,此后又年少主政泉州,使得泉州政通人知,五谷岁岁丰登,海外贸易尤盛,在民间还有个“招宝侍郎”的名号,时至今日,也不过二十八而已,若论意气风发,他在闽地可谓从未甘居人后,而今与这假李交谈一二,倒是让他开了几分眼界。
于是,他踱步走了几步,再度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下假李。半晌,他却是突然挥了挥手,对着门外道:“再退远些,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书房十步之内。”
门外的脚步声遂立即齐刷刷的远去。
“足下确乃好胆色。那便直说吧,足下冒险前来,所为何事?总不至真是来求死的。”
“救泉州,也救你王氏满门。”假李也不绕弯子,径直道,“徐温欲焚毁泉州港,断王使君与你叔父闽王最后的生机。”
王延彬闻听此言,竟是连面色都没变一下,只是不急不慌的走到书案后退下,嗤笑道:“足下此言,可有凭据?如此大事,总不能凭你红口白牙,就要我调动州兵,兴师动众,与徐相大动干戈吧?”
“证据?”假李摇了摇头,“使君,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徐温有没有动机,以及此事若发生,对王氏意味着什么。”
他兀自走到墙边悬挂的泉州港区图前,手指虚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泊位和仓库。“王使君是聪明人,当知徐温焚港,意在断根,而非仅仅毁物。港口一旦焚毁,天子经略四海之宏图在此受挫,雷霆震怒之下,王氏满门,除了与徐温一同陪葬,还能有何出路?到那时,守土无能、纵火毁港的罪名,谁来背?届时,徐温破釜沉舟,王刺史与闽王,欲苟全而不可得,除了被他绑上那条注定倾覆的破船,还有他路可走吗?”
王延彬依旧面色不变,只是冷笑一声:“足下此言可笑,或许我叔父已决意与徐公共进退,同舟共济呢?足下又如何断定,我王氏无意出海?”
假李摇了摇头,不由失笑:“使君何必哄骗于我?闽王或有犹豫,但使君你,绝无此心。”
说着,他便自顾自接道:“泉州,乃使君父子两代经营之根基,闽地财赋半出于此。若真有远遁之念,岂会至今港内无备战舰大船?难不成事到临头,才仓皇奔袭四百里外的福州去与闽王争船?使君,你分明并无真正出海之备!你舍不得这泉州,舍不得令尊半生心血,更舍不得这满城视你为父母的百姓!”
这番话终于是给王延彬干沉默了,他不再冷笑,视线不由也投向了那张港区图,手在桌面上敲击着。
假李看出他的动摇,放缓了语气:“使君,如今大唐王师三面合围,湖南、江西传檄而定,吴越倾覆,金陵易主,大势已去,非人力可挽。负隅顽抗,徒令八闽子弟血流成河,又仓惶出海沦为海寇,于王氏全族何益?使君若能助朝廷保全此港,便是泼天之功,足可抵偿闽王此前犹豫之过,更可保王氏宗族延续,桑梓免于兵乱之祸。”
“是助纣为虐,随徐温遗臭万年,还是保全桑梓,青史留名。王使君,只在你一念之间……”
“保全桑梓……”王延彬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脸色在灯光下变幻不定。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重重一掌拍在案上。
“好!本官信你这一次!殿下有何良策?”
假李心中稍定,亦是忙道:
“徐温在江南经营日久,泉州未必没有他的人。使君在明,一举一动恐皆在其耳目之下。若大张旗鼓调兵戒严,恐打草惊蛇,逼其提前发动。我在暗,更便于查探。请使君予我便宜行事之权,暗中锁定可疑之处。同时,秘密控制四门,许进不许出,以防消息走漏,贼人遁逃。待时机成熟,你我里应外合,方可一举成擒,永绝后患。”
王延彬略一思索,便知此法可行。他取出一枚小巧的铜符,递给假李:“此乃本官信物,见此符如见本官。府中牙将乃我心腹,殿下可凭此符调动其人麾下。城门之事,我即刻去办。”
假李接过铜符,亦道:“多谢使君,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布置。”
离开刺史府,夜色更浓。
不过假李却并没有径直返回那座落脚的院落,而是刻意绕行变换了几次路线,直到确认无人跟踪,他才加快脚步,从自家院子的墙头翻入。
而双脚刚沾地,就听到堂屋里传来几声压抑着兴奋的议论。
“老大回来了!”院中有个汉子低呼,便立即看见八九人以一唤作陈五的地头蛇为首,齐齐从堂屋迎出来。
假李看见几人,眼中一凛,而那陈五则搓着手,压着声音邀功道:“老大,你可回来了。兄弟们有了新发现,白天摸到港西那边,据那边的兄弟说,确实多了好些生面孔在船坞附近转悠,还搬了些东西进去,我们的人没敢靠太近,但觉得肯定有蹊跷!”
李祎闻言,心头猛地一沉。他目光锐利的扫过几人脸上那混合着兴奋与不安的神情,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些地头蛇,终究是市井手段,如果真是徐温派来的死士,又岂能这般草率就给他们看见,跟踪打探只怕早已留下了破绽,打草惊蛇而不自知!
他嘴唇微动,刚想厉声追问细节,耳朵却捕捉到院墙外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声音。
“抄家伙!”假李低喝一声,也不多解释,当即一脚踹开身前的陈五,便见几个飞镖已瞬间扎在二人适才停留的原地。
而后马上,便有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院墙不同方向翻越而入,动作迅捷无声,显然都是好手。
除此之外,更有两人直接以刀劈开那并不算牢固的院门,复而一脚踹翻踹开,木门洞开。十余道身影遂紧随而入,瞬间涌入此间院落,也不废话,杀气腾腾的直扑院中的假李等人。
陈五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飞魄散,方才那点发现线索的兴奋荡然无存,慌忙间抄起手边的板凳、短刀,仓促迎战。
假李则是不退反进,迎着最先扑到的刀光,侧身、滑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柄与李存礼款式相仿的软剑已如蛇出洞,铮然入手。
而后剑光如蛇吐信,直接刺入第一名刺客持刀手腕的筋腱,顺势向上一撩,划过对方喉管。
鲜血喷溅,那人一声未吭便软倒在地。
双方交手在瞬间爆发,并迅速进入白热化。
院内空间狭小,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假李内力虽失,但杀人技已成本能。他手中软剑狠辣刁钻,专攻关节等要害,每一次出手都务求一击毙敌或使其瞬间丧失战力。他左臂被一把偷袭的短剑划开深口,鲜血大鼓涌出,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反手一剑便刺穿了偷袭者的心口。
陈五等人本也有武力傍身,若无李星云之前协助,假李未必就能降伏得了他们这些地头蛇,故在一时惊慌过后,也立即被假李这手剑法激起了凶性,当即欺身上去,与刺客拼死搏杀。
假李眼观六路,身形腾跃躲闪间,却是游走直去一名明显是刺客头目的蒙面人而去。
而对方显然亦是不知假李身份,此番刺客固然是突袭,但派来的人俨然只是存了几分大意,所以在个人武力上,竟然难与假李抗衡。
所以假李拼着硬受侧面一刀划破肋下的代价,身形猛地前窜,软剑一抖,便已如闪电般刺入那头目**,而后剑身一拧,挑断筋脉,在其惨叫着倒地瞬间,就已欺身而上,膝盖狠狠顶住其后心,同时瞬间卸掉其下巴,并迅速搜查其口,抠出了一枚藏在牙缝间的毒囊。
“一个不留!”假李一剑**对方头目,却是一把拎起对方再废其两条胳膊,而后执剑左突右挡,护住其往后撤,将之扔给一个地头蛇,让其将人护在屋内,而他本人则复又杀出。
如果这批人真是徐温在泉州的人手,那么放走任何一个,都可能让对方提前警觉,改变计划。
陈五等人闻言,更是状若疯虎,拼死缠住想要撤退的刺客。假李忍着伤痛,身形再动,软剑带起道道致命寒光,配合着陈五等人的反击,不过片刻功夫,剩余几名刺客便已尽数倒在血泊之中,再无生息。
可惜尚有几人一直守在院外放冷箭,见势不妙,早已遁走,未能擒获。
整个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数十息,院内已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血腥味令人作呕。
假李示意一名伤势较轻的地头蛇立刻关上并顶死院门,自己则拖着那名唯一活口的头目,像拖死狗一样拽到堂屋油灯下。那人下巴脱臼,大腿血流如注,痛得浑身痉挛,盯着假李的眼神却充满狠戾,毫无惧色。
陈五捂着腹部的伤口,走到假李面前,惭愧道:“老…老大,对不住,是我们不小心,被这些杂碎跟上了……”
假李喘息稍定,摇了摇头,看着地上被制住的刺客头目,道:“福祸相倚。若非他们主动送上门,我们如何能抓到舌头。”
陈五看着那虽然被制,却眼神凶狠的俘虏,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老大,这种硬骨头,只怕撬不开嘴。”
假李冷笑了下,亦无多言。他蹲下身,开始仔细搜查俘虏全身,无所获后,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展开是数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而后假李也不废话,让陈五等人按住俘虏的四肢过后,便在俘虏骇然的神色中,径直将一根银针缓缓刺入其耳后某处穴位。
瞬间,俘虏的身体便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姿态,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汗水骤然浸透全身。
陈五等人看得头皮发麻,不敢直视。
不过片刻,那俘虏便已如同烂泥般瘫软,将来历等等一五一十的吐了个清楚。
他们确实是徐温的死士,因为察觉到近日有地头蛇在打探他们几个隐秘据点,心生警惕,反向跟踪至此,就是要清除这个突然出现、并且在调查他们的不明势力。
而他们的焚港计划则不变,后夜子时,数批人手同时从既定地点动手,焚毁泉州。
假李眼中寒光一闪,也懒得责骂陈五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地头蛇了,只是吩咐道:
“来不及了,既然有人逃走,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你立刻派人,持这个信物分头去给王延彬送信,告知地点和计划。我们这边,能动的,都跟我去西面船坞,先盯住那里,等州兵一到,里应外合。”
……
天明将近,王延彬知晓情报,也不敢耽搁,当即领着州兵齐齐横扫所有可疑所在,复而又亲自带着人与假李汇合,包围城西一处据说是徐温死士最主要的船坞。
由于行动果决,故进展很顺利,对方四下据点被除,而这一主要聚集点也只来得及稍稍阻挡一二,外围的哨卡便被迅速拔除。州兵冲入船坞主体建筑,里面立刻传来了激烈的兵刃交击和喊杀声。
假李和王延彬站在船坞入口处静静等待,火光在周围闪烁,映得两人脸上明暗不定。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紧随在王延彬身侧的一名亲信副将,突然毫无征兆地拔出腰间佩刀,狠狠劈向王延彬后心。
王延彬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竭力侧身,长刀已然划过他后背,带出一蓬血雨。他闷哼一声,踉跄前扑。
“保护使君!”周围亲兵惊呼,场面瞬间大乱。
那副将一击未能致命,立刻嘶声大喊:“刺史已被挟制!诸位莫要听信谗言!此人便是李祎,乃昔日弃江南于不顾的金陵皇帝!是国贼!休要被他蛊惑!”
他一边呼喊,一边奋力杀开周遭州兵,双目赤红地直扑假李而来,其麾下数名心腹也同时暴起发难,刀光闪烁,俨然是要不惜代价格杀假李。
这一声下,部分原本正在围攻船坞内部死士的州兵,动作也不由得一滞,惊疑不定的看向了假李。徐温的死士则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纷纷狂吼起来:“正是此僚!杀了这国贼!为江南除害!”
一部分州兵因王延彬受伤还尚且不知所措,另一部分则依旧忠于职守,与那副将厮杀。不过更多的死士,则在混乱中调转矛头,红着眼向假李扑来。
他们或许不认识假李,但“南朝皇帝”这个名号,在徐温的阵营里,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刺激效果。
假李脸色一变,心知要糟。
他武功尽失,方才又受了伤,面对寻常三五个毛贼尚可周旋,但在这种乱军之中,被高手盯上,几乎是必死之局。
他毫不犹豫,转身便要夺路而逃。然而混战之下,人潮汹涌,又岂是他想走就能走的?
陈五等人也在瞬间被数名暴起的死士杀翻在地。无论是叛军还是死士,竟都如同潮水般向着假李一人涌来,零星箭矢也朝他所在方位攒射。假李无奈,只得弃马,以求在混乱中不那么显眼。
但弃马过后,他便只能凭借经验和步法周旋,在刀光剑影中狼狈闪避,几次硬接下来,手臂便已被震得发麻,虎口崩裂。
“嗤啦——”
后背一凉,一道刀锋划破了假李的衣衫,他踉跄一下,靠在一个废弃的绞盘上,喘着粗气,看着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面孔,心中一片荒谬。
自己难道真要死在这里?死在这群无名小卒手里?
一名死士觑准空档,一刀狠狠直劈而来。假李察觉风声,想要闪避,却因力竭慢了半拍,眼看就要被一刀两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亮的剑啸后发先至,破空而来。
便见一道身影快如闪电,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强行切入战团。剑光如匹练横空,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那柄劈向假李的钢刀竟被硬生生震得脱手飞上半空!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大鹏般落入战圈,剑光随之洒开,竟是直接将围攻假李最前的数名兵马直接扫得倒飞出去。
来人挡在假李身前,持剑而立,微微喘息,不是李星云又是谁?他衣衫染尘,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手中龙泉剑嗡鸣不止。
“李祎!小爷帅不帅!?”
假李看着眼前这个挡下致命一击的背影,听着那声呼唤,复杂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最终只嗤笑一声道:“多事……谁要你来救。”
李星云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一眼扫过前方那些因他出现而愕然止步的乱兵。
“少废话,还能打吗?”
李祎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持剑而起,与李星云背脊相抵。
“你说呢?”
远处,破风声接连响起,数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已如鹞鹰般腾空而起,刀光闪烁间,悍然杀入战团,所过之处,如同虎入羊群,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