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川笑了起来,“如果我觉得咱们见好就收,现在先凑合着再送一段时间,慢慢减少数量,反正大件路五建司这个项目段90年就差不多收尾了,少点儿就少点儿,他们那边还有县砂石厂支撑,你觉得如何呢?”
杨文俊皱起眉头,“建川,咱们拿到钱就变脸,不太合适吧?我们在五建司那边的印象一直很好,人家都觉得咱们是可靠的合作者,比胡伦勇他们强多了,……”
“可钱咱们都拿到了,你都说可能再送下去,可能就是砸进去几十万,三五年后都未必能收到了呢,那就相当于打了水漂了啊。”
张建川歪着头看着对方问道:“有这些砂石,送其他能收现款的不好么?”
“建川,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但如果你坚持,我也只有接受。”杨文俊有些不悦,勉强道。
“呵呵,你都知道我不是这种人了,我们当然不会这么做,五十万,一笔巨款,人家都能这么信任看得起我们,我们又岂能自甘堕落,不把自己的声誉当回事儿?”
张建川淡淡地道:“接下来我们继续送料,而且量只能增不能减,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提结款的事情了,一切看五建司自己决定。”
杨文俊大喜过望,狠狠地擂了一拳张建川,裂开嘴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曾海山那厮虽然不是个东西,经常刁难我们,但是这一次结款却是如此豪气,弄得我都不知道碰到他该怎么招呼了,……”
张建川摇摇头,“他未必清楚,甚至也未必乐意给咱们结款,这次结款和他没关系,……”
杨文俊立即反应过来,睁大眼睛:“你是说和曾海山没关系,是陈霸先那边决定的?”
“嗯,陈总大气,咱们就不能不讲究,所以这份合作希望能一直延续下去,不仅仅是这条大件公路。”
张建川沉吟着道:“或许今年还有其他的项目,咱们这个沙场算是踩准了机会了。”
杨文俊也挠了挠头:“是啊,我估计开年村上就要找咱们谈了,镇上那边倒是没有啥,……”
“该给的咱们不会少,但是还得按照节奏来,其他的,不能由着他们,当然私下里,几包烟,吃顿饭喝顿酒,你看着办就行,要有分寸底线,沙场里工人那边工资按时发放,但也要提醒他们别张嘴乱说,这年头愿人穷恨人富的心态很浓,悠着点儿没坏事。”张建川叮嘱道。
杨文俊点点头:“我懂,咱们是公司,是企业,不是私人老板,……”
张建川乐了,“咱们这是合伙公司,要说要和私人差不多,我九成,你一成,这五十万块钱如果是利润,咱们两人就能决定把它分了,……”
杨文俊忍不住舔了舔嘴,“建川,这一成我还是不能要,你可以给我多发点儿奖金,但是分红不该我拿,……”
张建川就最欣赏杨文俊的实诚。
这年头知根知底又能信得过的人太少了。
像宋德红和毛勇他们和自己关系也很好,甚至对自己提携杨文俊肯定心里也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但这沙场的活儿他们能干得下来么?
宋德红翻嘴皮子能行,吃苦耐劳根本没法和杨文俊比。
毛勇性格太软了,牢骚话也多,不靠谱。
让他们搞管理都不行,筛砂太苦太累,他们又受不了,而且也搁不下那张脸。
就算是杨文俊这么干,最初的时候也还是被厂里人瞧不上,连赵晓燕都骂过他几回说他没出息去当农民了。
一直到慢慢有了工资,抽的烟从甲秀变成五牛,再变成现在的红梅和翡翠,嘉陵70摩托车飞驰来往,腰杆上别的BB机更是让人眼红。
大家的观感才稍稍开始改变过来了。
但即便如此,大家仍然觉得那不是长久之计,说不定哪天生意就垮了,或者被取缔了,没法和进厂相比。
只不过杨文俊却是早就把这些看穿了,也懒得多解释。
这段时间杨文俊太忙,基本上没顾得了女朋友那边,和赵晓燕关系龃龉不断,渐行渐远。
而那边刘广平却似乎和赵晓燕眉来眼去,经常去滑冰跳舞,越发有些有些不清不楚。
赵晓燕不好意思和他提分手,杨文俊知道之后,虽然心里也有些难受,但是他就是去打了一回分手炮,主动提出分手,大家皆大欢喜。
这份果决冷酷连张建川都觉得震惊,换了自己只怕是绝对没法如此干净利索的。
现在的杨文俊没了牵挂,他哥进了厂,他更是绝了进厂的念头,一门心思扑在沙场上,就是想要把公司生意做好,挣钱。
“发奖金当然该给你多发,但你作为合伙人,也该有分红,只是两码事儿。”张建川正色道。
“文俊,你我是一起长大的毛根儿朋友,在一起做生意我们就更要讲究规矩,否则我宁肯不找你,免得以后大家伤感情。所以你要操心操劳,要吃苦受累,就得给你一份,另外你管理拿工资奖金也是应得的,……”
杨文俊心中又是感动,又是触动。
有时候他也自问过自己为什么张建川对自己这么好这么信任。
宋德红和张建川关系也好,毛勇一样也不错,但张建川没有叫他们来一起挣钱发财。
他也隐约感觉到宋德红和毛勇他们对自己的排斥和奚落,对张建川却从来不敢表露什么,可对自己就有些排挤了。
哪怕自己几回在俱乐部里都是主动买票请他们喝汽水,但好像没太大用处。
他们都觉得好像自己是应该的,但对张建川反而就没了这种理直气壮,这让他都有些搞不明白了。
“可是建川,这沙场都是你一手建起来的,资金也是你想办法筹来的,甚至连各种关系也是你去想办法打通,就像这五十万,……”
杨文俊的话被张建川打断:“文俊,不要妄自菲薄,你干的事情难道就少了?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四处奔波,既辛苦又危险,没错,这沙场是我搞起来的,但你也出了大力,资源人脉是我去打通的,但后续的维护不也就要靠你么?”
“你真以为像村里镇上这些关系就是我去打个招呼就行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人都是讲感情的,感情怎么加深的?没有你平时联络沟通,这层关系早就疏淡了,没准儿各种幺蛾子早就冒出来了。”
张建川很坦然:“所以你没必要觉得拿了钱就是从我包里拿的,这是你应得的,没必要不好意思,再说了,我是大股东,我决定的事情,你也只有服从,我就这么定了,你要不乐意,拿到钱之后随便你怎么去乱花了,我都懒得管。”
杨文俊被逗笑了:“建川,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说实话,我还惦记着你说的那股票的事儿,广华经常打电话回来,找不到你,就给我打传呼,说起那深发展涨得厉害,但万科却没怎么动,幸亏没买,”
“……,我真要有钱,还是打算去买点儿,就像你说的,**没道理让刚搞起来的新东西就让大家亏钱,那以后大家还怎么信任**?”
张建川没想到杨文俊居然一直对这股票如此上心,凝神思索了一下,这才提出自己的看法。
“万科这只股票是第二支,深圳又是特区,国家改革开放的象征,照理说肯定会涨,深发展第一支都涨了那么多,第二支就算不如深发展,没理由不动啊,说不定就是时候没到,春节边上,咱们去一趟深圳,看看形势。”
“真的?”杨文俊有些兴奋,但随即又冷静下来:“建川,沙场才是咱们正份儿,那股票总感觉像是赌博一样,押注押对了,那就暴富,压错了,就灰飞烟灭,有点儿闲钱试试运气可以,你可千万别陷进去了。”
张建川啼笑皆非,但又很高兴。
他就喜欢杨文俊这份知分寸有底线但又不乏冒险精神的性格,和自己有点儿像,所以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至少杨文俊心里是有数的,什么是本,什么是末。
对他来说,沙场才是根本,而股票,有闲钱可以试试手。
毕竟股票是新生事物,新生事物往往就意味着高风险和高回报,在有闲钱的情况下,不妨一试。
自己都这么感兴趣,没道理却让别人别去尝鲜。
“嗯,我心里有数,真正要做成点儿事情出来,还是的踏踏实实干咱们眼睛看得到手里摸得到的东西,那股票,涨跌起伏,咱们都掌握不到,只能任由人家宰割,说实话心里不踏实,可又觉得这玩意儿格外刺激,总想去试一试。”
张建川说着自己的感受:“我这个人就是不安分,喜欢刺激,就喜欢去干点儿没干过碰过,或者有挑战有风险的事儿,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有滋有味,……”
杨文俊咂咂嘴:“建川,那你这个性格可不适合在**里边干,**里边都是讲规矩按部就班的,你要乱来,那就是犯了天条,干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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