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陷入永恒黑夜前 第879章 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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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溪怔怔地看着玄阳,那空洞的眼神让玄阳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

这话放在平时讲肯定没问题,但昨天夜里,可是有吃人怪物摸进村里的......

有些人家藏在家中的小孩都遭了殃,柳月溪自己要是没有玄阳守着,估计也是一个下场,更别说......

柳月溪忽然擦去眼泪,撑着门框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柳姑娘!你去哪儿?”玄阳急忙跟上。

“找我爹!”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从踉跄到小跑,最后几乎是在村道上狂奔。

可去哪儿找?

两人像没头的苍蝇,在满目疮痍的村子里乱窜。

“婶子!你见着我爹了吗?”柳月溪冲过去,一把抓住一个正在路边哭泣的老妇人。

老妇人茫然地抬起头,摇了摇:“没......没见着啊......”

她松开手,又奔向另一边正在打扫血迹、清理尸骸的几个壮年男人。

“几位大哥!我爹呢?你们看见我爹了吗?”

男人们动作一顿,其中一个汉子满脸疲惫地摇了摇头:“没,没看见柳大夫。”

“没看见......”

“没见到......”

“柳姑娘,我们从破晓忙到现在,真没见着柳大夫......”

每问一个人,柳月溪的心就凉一分。

她爹在村子里做了十几年的赤脚医生,全村上下,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如果真像小道士说的那样,他爹昨晚一直忙着救人......那怎么会谁都没见过他呢?

可柳月溪不肯放弃,一路问一路找。

两人从村东头找到村西头,挨家挨户地问。

东边山脊那抹灰蒙蒙的光,渐渐变成了明晰的金色,爬到半空,又热辣辣地升到树梢。

玄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逐步沉重的背影,心里那股说不出的难受越发沉甸甸的。

他从小在道观长大,没见过爹娘,师父师兄就是他的亲人。

他这次下山,也是为了找他们。

师父总说,人身不过皮囊,生老病死,乃是天地常理,强求不得。

可是真到了那一步,谁又能看的这么开呢?

别说师父他们了,就连观里一直陪伴他的那条老黄狗死了,他都伤心了好几天。

此时此刻,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柳月溪终于不再问了。

积累了一夜的疲惫在此刻涌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压垮。

她的眼神空茫茫的,踉跄地朝着村中央那片空地挪去。

那片空地本来是村民们用来晒稻谷的,可现在却充当了临时的停尸场,能找到的尸体——完好的,不完好的,全都放在了那里,等待家属认领。

封家坳的人讲究入土为安,就算尸骨无存,最起码也要找些衣物立个衣冠冢。

刚才几次路过那片空地边缘时,柳月溪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敢往那边瞥一眼。

现在,那片空地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她的脚步,拖着她一点一点挪近。

空地上,白布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更白了。

大多数盖着白布的尸体已被认领,家人在旁或瘫坐或低泣,只剩下孤零零的几具躺在角落......许是全家都没了。

柳月溪走到一具尸体旁边,那白布旁散落出的一截衣角,让她感觉有点像柳老汉昨天穿的。

阳光晒得她有些恍惚,四周的声音好像都隔了一层,她慢慢蹲下来,伸出手,指尖悬在白布边缘,不停的发抖。

试了几次,那布角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掀不起来。

她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猛的把手缩回,嚎啕大哭起来:“......小道士......你......你帮我看看好不好?我......我不敢......”

“好。”玄阳苦涩的点点头,走过去,用身体挡在柳月溪和那具尸体之间,一把掀开白布!

“柳姑娘......”

“呜呜呜呜。”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柳月溪哭的浑身发抖,一刻也停不下来:“我娘......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没了,我没见过她,是我爹背着我,抱着我,给人看病、采药,一点一点把我拉扯大,我还没让他享福呢......”

“......”

柳月溪崩溃的哭声吸引了许多村民的目光,她爹在村子里当了十几年的赤脚医生,全村上下,谁家没受过柳家的恩惠?

此刻,听着她嘴里哭诉的话,想到这姑娘以后无依无靠,不禁也为她感到悲伤,偷偷抹起了眼泪。

当这些同情柳月溪的村民低下头,看见自己家人的尸体时,立马哭的更伤心了,悲伤迅速蔓延开来。

一时间,这片空地上哭声震天。

“我的儿啊——!”

“爹——!”

“当家的,你就这么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

玄阳再次说道:“柳姑娘......”

“我爹没了,我以后怎么办啊小道士......呜呜呜呜......”柳月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谁没了?溪丫头,你跪这儿哭啥呢?”

“......”

柳月溪的哭声一下子停了,她肩膀抽了抽,慢吞吞地转过头。

柳老汉拄着根木棍站在那儿,衣服破了,脸上挂彩,但人好端端的。

他瞧着闺女跪在一陌生尸体边上哭得震天响,表情有点懵,又有点尴尬。

柳月溪眼睛瞪圆了,脸上还挂着泪,直愣愣地盯着她爹,好像见了鬼。

下一秒,她“嗷”一嗓子蹦起来,一头撞进柳老汉怀里,差点把老头撞个跟头。

“爹!你没死!”她又哭又笑,拳头捶着柳老汉的胳膊,“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你一上午!我以为你......”

柳老汉被捶得直咧嘴:“轻点轻点......没死都要被你送走了......你这傻孩子,也不看看清楚......”

玄阳脸上有些无奈,他其实一直想说,这不是你爹,不过气氛都到这了,柳老伯你就这样出现真的好么?

他脸上露出笑容,真切的为父女重逢感到高兴,可是笑容没几秒就又消失了。

一队人马正朝这个方向快步走来,玄阳在人群中看到了昨天将他带到封家大宅的三管事,还看到了昨天迎亲队伍里的那个胖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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