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醉了。
他觉得自己想要表达的心意还没表达完。
比如,他现在几乎成了这条街的公敌,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女人唾骂他,男人嘲笑他。
他不想在这条街树敌太多,他想像以前一样,在这条街有一个好哥们儿,好兄弟。
他还有一个隐秘的小心思。
粮油店生意不赚钱,他得想广进财源的法子。
他准备从农村再找两个小姣那样的女人,去城中村租个民房,正式做那种生意。
那种生意来钱快,又省事,只需要人一躺,都不用一个小时,就比他送一天货挣得多。
他甚至勾画了事业蓝图,以后客户多了,两三个人肯定不够。
他要在端阳镇十里八乡广撒网,多招几个女子。
不要太精明的,就找小姣这样的,年轻有点姿色,生活也能自理。
反正这种女人,在农村不也是活得比草还**么。
跟着自己做生意,管吃管住,自己至少还能分她们的点钱。
如果一个人一天躺挣两笔,单笔最少按100块钱算,一个月就是六千,十个人就是六万。
不不不!
十个女人太多了,太扎眼容易招祸,五个就行,五个人一个月就最少挣三万,一年最少就是三十六万。
刨除吃喝和房租,一年净利润至少三十万。
三十万,好多个零。
还送**什么货。
他要发达了。
东利摩托店连老板带伙计有四个男人,未来没准就是他的主顾。
他拉着余东利的手,大着舌头,开始剖白心迹:
“哥,你得理解我,我不容易……小姣是个那样的,我有什么办法,我凭什么吃这么大亏,我凭什么被她们骗……她如果在农村,还不是被她父母卖……反正都是被卖,我为什么不能卖……是我养的她啊……你说是不……我心里还有个大生意……”
他只顾着掏心窝子表达,哪知道余东利才不关心什么小姣大姣,也不关心小生意大生意。
余东利对他有着天大的误解,只想解决他。
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语境里。
周强说着说着,突然,眼睛模糊的难受,他用力**眼睛,也无济于事。
身体也不舒服。
心里烧得慌,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他捶捶胸口,想要说什么,却难受得说不出话。
火候到了。
余东利把他扶起来:
“兄弟,你喝多了,走,我送你回家。”
余东利扶着他,往店外走去。
点菜的时候他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已经结了账。
顺便把两个酒瓶也拿走。
周强的那瓶,已经快喝完了。
他的那瓶,只下去了四分之一。
他把周强扶上三轮,把人扶到车斗里躺着。
天已经黑透了。
这条街没有路灯,晚上车也少。
余东利骑着周强的三轮,往粮油店开。
但他到了粮油店压根没停。
继续往前开去。
他准备把周强拉到僻静的地方,等他僵了之后再拉回来,放在粮油店门口,然后假装人是醉死的。
去年平西路有个男的,就是喝醉之后躺在家门口睡觉,结果呕吐物呛到气管里,呛死了。
很合理。
林又红喝酒喝死的,不就没人怀疑么。
为什么要拉到僻静的地方?
因为他怕周强跟林又红一样,会挣扎,闹出很大动静,惊动了人。
此刻周强反应就很强烈,嗓子里一直发出低吼,像是干呕,又像是呻吟。
他怕引起注意,干脆骑着三轮往西山方向狂奔。
西山是浅山地带,有一条盘山公路可以进山。
离市区越来越远,路上行人越来越少。
余东利越跑越害怕。
越害怕油门踩得越深。
后车厢里,周强还在呻吟,“啊啊”的低吟。
他后悔了。
这是非常熟悉的感觉。
上次对付林又红时,中途他也后悔了。
林又红痛苦的样子,很可怕,他怕了。
有那么一瞬间,心也软了。
可是。
没有回头路了。
从林又红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们不死,他就得死。
路上没人,车也少了,但是偶尔有大货车路过。
后车厢的动静突然变得很大,他扭头看了一眼,周强像个虾米一样弓着身子,在车厢里翻滚,声音很大。
他心一横,骑着三轮往黑魆魆的盘山路上冲去。
三轮爬坡有点吃力,走到第一个弯道旁,余东利停了车。
后车厢已经平静了,虾米已经不动了,偶尔还抽搐一下。
他在黑暗中对着黑茫茫的山野,抽了根烟,镇定了心神,脑子慢慢冷下来,手也不抖了。
耐心的抽了三支烟,车里彻底安静了。
可以了。
跟林又红的时间差不多。
他取出刚才喝剩的两瓶酒。
周强的那瓶,所剩无几,他捏着周强的嘴又给他灌了几口。
已经灌不下去,几乎全流了出来。
然后,他抡圆了胳膊,把那个空瓶,扔进了山谷里。
他自己的那半瓶,扔在周强怀里。
车里有一团雨布,他拉开雨布盖在周强身上。
三轮车里的油不多了,勉强够他回城。
他跨上三轮,隐没在黑夜里。
只需要把人拉回去,放在粮油店门口。
然后自己假装喝多了胃疼,去一旁私人诊所挂水。
那家诊所最喜欢给病人挂水了。
对,为了保险起见,最好去诊所前再给自己灌几口酒。
挂一夜水,第二天早上,自己拖着病体去哭周强一场。
这个乡巴佬家里只有个傻媳妇,自己作为好兄弟还要帮着联系他家人,帮忙操办后事。
完美。
山里黑的可怕,也静的可怕。
余东利一袭黑衣,像是在黑暗里化了形。
很快,三轮车驶出山道,往城区奔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