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贵人盈盈一礼,转身欲走。
却险些与匆匆步入殿内的敬事房总管王安迎面撞上。
王安行至堂下,躬身行礼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瑾嫔娘娘请安。”
皇后扬手唤他平身,“何事?”
王安道:“启禀皇后娘娘,明日是四月初一,按例皇上要来娘娘宫中,还请娘娘早些准备着。
另有一事,太后娘娘下月初十离宫往五台山入寺祈福,每年太后娘娘离宫必要设宴相送。
因着去岁北方雪灾,需得大开国库安抚受灾百姓。皇上的意思是,后宫也需节俭用度,便说今年这些繁琐都可省了去。”
皇后微微颔首应下,王安便又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躬身双手奉上,
“这是敬事房这三个月的记档,呈请娘娘过目。”
沈晏辞本就不甚流连后宫,受宠的妃嫔更是屈指可数。
从前是皇后与邵绮梦平分秋色,后来南瑾入宫,才又添了一分颜色。
至于其余嫔妃,例如好些个常在、答应的,入宫数年除了年节大宴上能远远望见天颜,私下里连与沈晏辞独处的机会都不曾有。
如今邵绮梦已死,皇后与南瑾又都有着身孕,这三个月的记档更是薄得可怜。
皇后接过册子,闲闲翻阅了两页,随口对王安道: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话落,皇后已漫不经心地将记档翻到了最后,
她目光随意扫过末尾的记录,倏然眉心紧蹙,指尖顿在纸页上:
【三月末日,钟粹宫,贺兰贵人。】
三月末日,便是今日......
今夜沈晏辞翻了贺兰贵人的牌子?
皇后抬眸正欲过问王安,
却见王安已快走几步,拦住了行至殿门口的贺兰贵人。
他脸上堆起惯常的谄媚,打了个千儿道:
“贵人您在这儿可真是巧了!省得奴才再跑一趟钟粹宫传话了。皇上今夜翻了您的牌子!”
说完才看清贺兰贵人眼圈微红,正低声啜泣着。
王安忙道:“哎呦,贵人这怎么还欢喜哭了?快把眼泪擦擦,这夜里侍寝的时候,若让皇上瞧见您哭肿了杏眼,指不定要多心疼呢!”
贺兰贵人抿唇摇头,却也不敢说皇后半句不是,只得强压了委屈道:
“有劳王公公。只是我方才言语无状,冲撞了皇后娘娘,娘娘已下旨让我禁足思过。我无福伺候皇上,还请公公代我向皇上告罪回话。”
“这......”王安脸上笑意僵住,转过身求助似地看向皇后。
皇后并不理会贺兰贵人的矫情,只问王安,
“本宫没记错的话,皇上似乎已有许久未曾翻过贺兰贵人的牌子了。今儿个怎倒忽然想起她了?”
王安被皇后看得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回禀道:
“回皇后娘**话,也是巧了。前儿个午后,贺兰贵人在芳兰厅练曲儿,正巧让皇上路过听见了。
皇上便召贺兰贵人近前说了几句话,许是惦记着许久未曾召幸贵人,这恩宠便也跟着来了。”
皇宫这么大,哪里来的那么多“恰巧”?
不过是有心之人惯用的争宠伎俩罢了。
后妃入了宫,皇帝便是她们的夫君。
想要争夺夫君的宠爱,也算不得什么不安分守己,上不了台面的事儿。
皇后素日里对这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争风吃醋闹得难看,她并不多加干涉。
但今日,她必得管教了贺兰贵人!
于是她第一次违拗了沈晏辞的旨意,瞥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贺兰贵人,而后冷着声音对王安道:
“方才贺兰贵人怎么与你说的,你便怎么去给皇上回了话。”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贺兰贵人僵住的神情,继续道:
“另外,贺兰贵人言行无状冲撞了本宫。你回去便叫敬事房把她的绿头牌撤下去吧。”
王安闻言怔在原地。
在后宫之中,被撤掉了绿头牌,却是比降了位份还要严重的惩戒。
后宫佳丽三千,一旦绿头牌被撤下,连带着这个人也是要在御前销声匿迹了。
若不然,还能指望着皇帝哪天心血来潮想起你,亲自去你宫里坐一坐?
实是痴人说梦罢了。
不过王安也不敢对皇后的懿旨有半分质疑,待缓过神来,便忙不迭跑去了御前回话。
然而一刻钟后,当王安再度折返回凤鸾宫时,他的脸色却比去时更加难看。
他几乎是挪着步子进来的,向皇后行礼时身子躬得极低,几乎要将头彻底埋进胸口,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
“回、回禀皇后娘娘。奴才将贺兰贵人所言,如实禀了皇上......”
他喉咙干涩得发紧,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继续道:
“皇上说......贺兰贵人不懂事,冲撞了皇后娘娘,是她不对。皇上让娘娘孕中保重凤体,切莫与她置气。又说......又说......”
他吞吞吐吐的不成样子,皇后蹙眉呵斥道:“利索回话!”
王安偷瞄了一眼皇后的表情,大喘了口气,才硬着头皮道:
“皇上说今夜仍旧让贺兰贵人侍寝。至于她的过失,皇上会......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