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明确的方向,事情调查起来便顺利了许多。
然而出乎南瑾意料的是,此事似乎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简单。
采颉借着各种由头旁敲侧击打探了一番,回来回话时,反倒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娘娘,奴婢仔细打听了宜妃出事那日的情形。贺兰贵人和叶常在是结伴去的皇后娘娘宫中。
且贺兰贵人在殿外等候时,不知何故与顺妃宫里的赵贵人起了言语冲突,动静闹腾得颇大,连云熙姑姑都被惊动出来,呵斥了两句才平息了事端。至于张常在......”
采颉顿了顿,回忆道:“她性子向来沉闷些,平素常独来独往惯了,少与人多言,但却极守规矩。
那日娘娘去给皇后请安时,别的常在、答应见了娘娘,多是敷衍地福一福,唯有她礼数行得周全,奴婢当时还多看了她一眼,印象很深。”
南瑾怀疑的对象仅有这三人,如今这三人又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可见这幕后之人心思缜密、行事隐蔽,直到此刻,都未曾在人前显露出丝毫可供追查的破绽。
以至于连采颉都有所动摇,不自信道:“娘娘,您说这一切会不会当真只是巧合?也许是咱们多虑了?”
南瑾摇头,“若说进礼的死勉强可归咎于是一场意外,那今日常睿险些丢了性命,便绝不可能也是意外那么简单。”
困在眼前的迷雾越多,反倒让南瑾心底愈发笃定,
这桩桩件件背后,定然是有人在作壁上观,搅弄风雨。
翌日,凤鸾宫。
众后妃齐齐向皇后请过安,赐座后,皇后目光一扫,发觉荣嫔的座位空着。
云熙便道:“启禀娘娘,荣嫔娘娘宫中的古丽一早来通传过,说荣嫔娘娘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伤了手臂,太医嘱咐需静养一段时日,今日便不能来给娘娘请安了。”
皇后温声道:“让她好生养着,待痊愈了再来也不迟。”
说着看向顺妃,问道:“盈月的风寒可好些了?”
顺妃恭敬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盈月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些咳嗽。”
皇后颔首应下,又关切了几句,才将目光落在南瑾身上,
“你呢?昨日挪去承乾宫,住得可还习惯?”
然而南瑾却似神游天外,目光微垂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对皇后的问话恍若未闻。
还是坐在她身旁的嘉嫔,轻轻用手肘碰了她一下。
南瑾这才猛然回神,眼中带着一丝未散的迷惘,“嗯?”
嘉嫔无奈,压低了声音道:
“大清早的怎就魂不守舍的?皇后娘娘问你搬去承乾宫住得可还习惯?”
南瑾连忙敛正神色,起身向皇后福了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托娘**福,承乾宫一应都好,臣妾住得很自在。”
顺妃将南瑾的失态看在眼里,不由得轻叹一声,
“瑾嫔这是怎么了?搬进承乾宫本是喜事,怎么瞧着你倒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嘉嫔闻言,也担忧地伸出手探了探南瑾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疑惑道:“倒也没见病着呀?”
皇后看着南瑾失神模样,声音放缓了些,问道:
“可是孕中身子不舒服?”
面对众人的关切,南瑾抿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
“回皇后娘娘,臣妾并非身子不适。其实......”
她口中吞吐两句,终是咬了牙道:
“其实昨日荣嫔姐姐伤着胳膊,并非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而是为了救常睿......”
南瑾将昨日的险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众人。
说到最后,她眼圈已然泛红,
“都怪臣妾疏忽大意,险些伤了三皇子,更害得荣嫔跌伤了胳膊。臣妾心里内疚难安,昨日皇上来臣妾宫中时,臣妾已将此事告诉了皇上,实在是觉得自己会养不好三皇子......"
众人听得不过虚惊一场,何况连沈晏辞都没有怪罪,谁还会不识趣地去指责南瑾什么?
又或者说,常睿的生母都已经死了,一边是无依无靠的**婴孩,一边是沈晏辞的新宠,孰轻孰重,在场嫔妃心中自有掂量。
于是纷纷出言劝慰道:
“瑾嫔妹妹快别自责了,这说到底也该是内务府的疏忽!”
“正是呢,万幸荣嫔姐姐和三皇子都无大碍,妹妹怀着身孕,切莫思虑过重伤了身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连哄带劝了好半晌,才让南瑾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些。
顺妃见气氛缓和,适时地流露出关切来,
“妹妹若实在觉得分身乏术,担忧照拂不周,不如将常睿送到我宫中来暂住些时日?
妹妹如今怀着龙裔,本宫实在是怕你两头顾不过来,再累垮了身子。”
南瑾道:“多谢顺妃娘娘体恤。臣妾原本也存了这样的心思,昨日已向皇上提及此事,恳请将常睿交由娘娘或荣嫔姐姐抚养。
只是钦天监说,皇子不宜频繁挪动宫室,否则于命数有碍。故而皇上只允了多派几位老练的嬷嬷过来承乾宫,帮衬着照顾常睿起居。”
顺妃眉眼一转,还想再说些什么。
然而皇后已是目光温和地转向了顺妃,含笑打断了道:
“顺妃既然有心帮衬瑾嫔,不若本宫去向皇上请旨,让你挪去承乾宫住着?如此既能就近照顾常睿,也当是和瑾嫔做个伴了。”
顺妃闻言一时怔忡。
她主动提出抚养常睿,本意是想将孩子养在自己膝下。
沈晏辞对她早已没了宠爱,若能有个皇子傍身,日后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盈月都大有好处。
可皇后这提议算什么?
让她搬去承乾宫?
南瑾已是承乾宫主位,她一个妃位搬过去,难道要屈居偏殿,成了南瑾的陪衬?
更何况常睿还住在承乾宫,她辛辛苦苦照顾一场,到头来好处都落在了南瑾头上,那她又算是什么?
顺妃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只意态闲闲地拨弄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婉言推拒道:
“皇后娘娘这提议是好。只是承乾宫是皇上许了瑾嫔妹妹独住的,臣妾若贸然搬去,岂不平白分了妹妹的恩宠?”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是臣妾不懂规矩了。”
皇后将顺妃私心里的算计看得分明,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待请安散了,皇后独留下南瑾,只道要与她闲话些养孩子的经验。
待凤鸾宫内只余下彼此二人后,她才开门见山地问南瑾,
“昨日的事并非意外。是有人想害常睿,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