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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身披黑袍,手持法杖的大蒙国师萨玛,缓步走进了帅帐。
他眼中精光一闪,扫过帐内惊怒交加的众人,最后落在阿勒坦身上,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国师,您都听到了?”阿勒坦咬牙切齿道。
“这个赵轩,分明在找死!故意向我们挑衅!”
“我请求立刻分兵,去将这支凉州军碎尸万段!”
“分兵?”萨玛发出一声沙哑的轻笑,像是在嘲笑一个孩童的幼稚,“三王子,你若分兵去追,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是为何?”阿勒坦愕然不解。
萨玛用法杖在地上轻轻一点,笃定地说道:“此乃虚张声势之计。”
“赵轩麾下兵力不过三万,深知无法与我大蒙几十万铁骑正面抗衡,故而行此极端之事。”
“派兵在草原,用屠戮和京观制造恐惧,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我们,让我们自乱阵脚,被他一直牵着鼻子走。”
他环视一圈,眼中闪着毒蛇般的光芒:“他越是疯狂,就越说明他心虚。”
“一只狗,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叫得最大声。”
“国师的意思是……”
“我们不理他的诡计。”萨玛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牙齿。
“他不是喜欢在外面乱咬人吗?”
“那我们就去掏他的老窝!”
“他主力尽出,此刻的凉州城,必定兵力空虚,如同不设防的羊窝!”
“我们不但不该回头,反而要全速前进,以雷霆之势,一举攻下凉州城!”
“等我们霸占了他的老窝,断了他的归路,这位不可一世的‘活阎王’,就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到时候,他会犹如温顺绵羊,任由我们处置!”
萨玛的计策,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阿勒坦心中的迷雾。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
愤怒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阿勒坦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凉州城的城楼上,看着城外那支陷入绝境的凉州军,而赵轩,正跪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阿勒坦兴奋地一拍大腿,“国师真乃神人也!”
他猛地转身,对着帐外厉声喝道:“传我将令!”
“全军拔营,放弃所有辎重,轻装简行,全速奔袭凉州!”
“五日之内,本王子要兵临城下!”
庞大的大蒙军队,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巨兽,调转方向,朝着看似空虚的凉州城,露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
……
天下第一雄关,嘉峪关。
夕阳的余晖给巍峨的关城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愈发雄壮。
城楼上,镇西将军梁威正眯着眼,看着关外苍茫的草原,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
一名副将快步走上城楼,神色凝重地递上一卷军报:“将军,关外斥候急报。”
梁威接过,展开一看,眉头微微挑了挑。
军报上,详细记录了凉州军连破大蒙五部,筑京观示威,以及大蒙五万主力,突然全速扑向凉州城的惊人情报。
“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副将急切地说道,“凉州王擅自在草原开战,已然违制。”
“而大蒙主力来势汹汹,凉州城危在旦夕!”
“我们必须立刻上报兵部,上奏朝廷,请陛下定夺!”
梁威将手中的军报缓缓卷起,不置可否地问道:“这位凉州王,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对吧?”
“正是。”
“听说,他之前在北夷边境,用哈丹部五万颗人头也筑了一座京观?”
“……传闻如此。”副将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梁威笑了笑,将那卷军报随手丢进了身旁的火盆里。
“将军,您这是……”副将大惊失色。
“上报?”梁威端起桌上的茶碗,吹了吹热气,慢悠悠道,“上报什么?”
“上报说,圣上的儿子在外面杀疯了,快管管他?”
“还是上报说,大蒙人要去打圣上的儿子了,咱们快去救驾?”
他瞥了副将一眼:“你觉得,朝堂上那帮相公们,是会先夸他为国争光,还是先弹劾他擅开边衅?”
“等他们吵出个结果,黄花菜都凉了。”
“可……可凉州若失,我嘉峪关将直面大蒙兵锋,唇亡齿寒啊!”
“唇亡齿寒?”梁威冷笑一声,“我嘉峪关在此矗立几百年,靠的是这坚城高墙,靠的是咱们麾下这数万将士,什么时候靠他凉州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副将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是神仙打架,咱们凡人,看戏就好。”
“那位三殿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胚。”
“他赢了,咱们相安无事。”
“他输了,自有大军来援。”
“我们掺和进去,赢了没功劳,输了,里外不是人。”
“咱们的职责,是守好这嘉峪关。”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梁威指了指火盆里,已经化为灰烬的军报。
“今天,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严守关隘,但凡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副将看着眼前这位老谋深算的将军,又看了看关外那片风起云涌的草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躬身一拜,沉声道:“末将,遵命!”
千里之外,大盛王朝都城,金銮殿。
西南数州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二皇子赵朗手持奏疏,立于殿中,正慷慨陈词,奏请朝廷开仓放粮,减免赋税,并详陈了一套颇为周全的赈灾方案。
这本是收拢人心,彰显贤德的大好时机。
然而,龙椅之上的庆帝,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似是落在赵朗身上,实则早已飘向了殿外,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赵朗心中微沉,刚上奏完,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御史已然出列,手持象牙笏板,声如洪钟。
“陛下!臣,都察院左都御史程知图,有本要奏!”
庆帝眼皮抬了抬,淡淡道:“讲。”
“臣,弹劾凉州王赵轩!”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以刚正不阿,连皇亲国戚都敢喷而闻名的老臣身上。
“臣弹劾凉州王三大罪!”程知图声色俱厉。
“其一,初至凉州,便以雷霆之名,行劫掠之事!”
“强索城中豪绅大户,纵兵抢粮,更以莫须有之罪名,残杀士人,致使凉州人心惶惶,此乃乱政!”
“其二,圣上御赐京营精兵一万,然其私自扩军,招兵买马,如今凉州兵马早已超编!”
“拥兵自重,形同藩镇,此乃不轨!”
“其三,身为藩王,不思安抚边境,反擅开边衅!”
“纵兵劫掠草原,屠戮部族,视国法为废纸,视朝廷为无物!”
“此等行径,与蛮夷何异?”
“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此乃谋逆!”
三大罪名,一桩比一桩重,字字句句,如重锤敲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