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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
“你好啊!”
张伟路过青凤裁缝店门口,一道如同黄鹂鸣翠般好听的声音响起。
张伟偏头,见是沈彩凤。
今天她没有扎大辫子,扎的是一个高马尾,搭配一身浅绿色的中式棉袄,在这春日的暖阳下,宛如柳枝上含苞新吐的嫩绿。
她亲手裁剪的小袄,妆点她跳出了这个时代的贫苦土气,让她的气质,隐隐有了枝头凤凰的高贵。
“沈总!”
张伟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问道:“你认识我?”
“沈总?”
沈彩凤怔了一下,随即抿嘴一笑,美目中闪出异彩,笑盈盈的道:“这个称呼,挺有意思的!”
心里:好喜欢!
张伟却是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糟糕,怎么一不小心将沈彩凤未来的身份喊了出来。
唉……
也怪偏头看见她的第一眼太惊艳。
张伟有些心虚的解释:“那个……我是……嗯……觉得叫你老板,把你叫土了,叫总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沈清凤笑着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个称呼,我挺喜欢的。”
她这么说,张伟心想反正叫都叫了,就继续沿用,问道:“沈总,你叫我有什么事?”
沈彩凤道:“没事,你是店里的贵客嘛,看见了就打声招呼。”
换做别的重生者,有这位未来的商业大佬主动打招呼,不说乐坏了,起码也会想趁机搭上关系。
毕竟,那以后可是人脉啊!
张伟却本能的有种疏远,觉得以后他和沈彩凤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沈青衣和沈彩凤在三岔镇上开裁缝店,他还可以是顾客。
但等他们走出这片大山,他们在外面的世界里风生水起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
他表情淡淡:“沈总客气了,我算不上什么贵客,最多算是过客。”
沈彩凤再次意外了一下,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年说话,总是让他感到新鲜、好奇。
为什么他那么介意贵客?
为什么他不说是顾客?
又为什么他会说出过客?
打过招呼,张伟就没了留下来继续交谈的兴致,在沈彩凤思索间,说了声:“沈总,再见!”
挥手留下了背影。
上次,他消失的无影无形。
这次,他在沈彩凤的眼里慢慢没入人群中,消失在街头转角处。
沈清凤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没有开口挽留。
因为没有理由。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他只是她的顾客。
这一刻,沈清凤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说他是过客。
人其实很奇怪,当你越是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格外在意起你来。
就比如此刻的沈清凤。
她见过太多男人看她时炽热的目光,不管他们是光明正大的看,还是偷偷的看,她总能察觉。
只有这个平头少年,看他的目光清澈的像小溪的浅水,甚至她能感觉到他在刻意的疏离。
为什么他要刻意的疏离?
好奇害死的从来不止是猫,还有女人。
而女人的好奇心,是十只猫加起来也比不了的。
“好奇怪的少年!”
“我倒要看看,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哦,对了,他上次不是给家里人都做了衣服,却没给他自己做吗?”
“哼,你不做,我偏偏要给你做一一件。”
“看你如何应对?”
“嘻嘻,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似乎觉得能够捉弄那个少年,是一件好玩的事,沈彩凤格外开心,进到店里立马去翻找布料。
张伟不知道,他的清醒,他刻意的疏远,让一个未来的大佬不自觉的陷入了沉迷,还自作主张的给他做衣服。
他此刻已经走到了三岔路口。
邮电所门口,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人进出。
这个年代的车马很慢,人们的思念大多承载在那一张小小的邮票上。可是三岔镇实在是太偏远,来寄信的人也不那么多。
对面的红星饭馆,今天的生意似乎很好,一道道笑声从里面传来。
在红星饭馆旁边,有一块小坝子,只有篮球场的四分之一大,地上铺着碎石子,没有挂车站的牌子,却是三岔人都知道的车站。
因为每隔七天,会有一辆陈旧的中巴车从西边开来,第二天又会开回去,几十年来从来如此。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铺满碎石子的小坝子里面放了一张三米长的宽板凳。
板凳一周有五天都在风吹日晒雨淋,无人问津。只有一天,会有人坐在上面翘首以盼,另外有一天,同样是坐在板凳上的人却又依依不舍。
老车站,老饭馆。
碎石子,宽板凳。
上一世的风景依然在,也有人如同上一世那样坐在宽板凳上翘首以盼,只是那些人中,少了一个张伟。
同样是等一个人,等的是同一个人,可已经不是同样的心情。
“几点了?”
“快一点了吧!”
“今天的车怎么还不来?”
“是啊,我都等了半天了!”
“快了!快了……应该快了!”
“你是接谁?”
“我媳妇儿!你呢?”
“我儿子!”
“……”
等车的人,都不是赶车的人,都是来接人的人。
原本他们之间并不认识,在一起等得久了,他们也会互相询问,互相安慰,一起打发漫长等待的时间。
张伟站在宽板凳旁边一言不发,显得格格不入。
“小伙子,你等的人是谁呀?”
一位热心的大妈,似乎是观察了张伟好久,从宽板凳的一头走到张伟的身边,自来熟的打招呼问道。
张伟怔了一下。
突然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上一世,他会开心傲娇的说“等我媳妇儿!”
这一世,他以什么身份?
未婚妻?
妻子?
朋友?
还是熟人?
或者邻家小妹?
似乎什么都不合适。
原来,一个人在准备结束一段关系的时候,竟然连身份都失去了。
或者说,是张伟还不知道以后能以什么身份,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夏枝的面前。
就在他茫然的时候,热心大妈又开口道:“我瞧你,是在帮你爸妈接人吧!”
张伟愕然,问道:“为什么?”
热心大妈笑着道:“如果是你自己要接的人,你会期待,会张望,会着急,会觉得时间太久,可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你好像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张伟苦笑的道:“这么明显吗?”
“当然!”热心大妈指着宽板凳上的人,“你看他们,谁不是等得都着急了,就像我,不知道骂了那司机多少次了,骂他为什么慢腾腾的。”
张伟能理解大**心情,因为上一世他也有过同样的心情,甚至更加热切。
他笑着道:“大妈,有人可以等,知道要等的会她会来,哪怕等再久,也是一种幸福。”
热心大妈怔了一下,随即笑着道:“小伙子,你说话可真好听!”
“就像你说的那样,虽然我一直在抱怨等得太久,可一想到我女儿就快回来了,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她,我就特别开心。”
“是啊!”张伟笑着道:“等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会开心,是因为知道我们多等一秒钟,见到她的时间就会少一秒钟。”
大妈笑得合不拢嘴,跟张伟越聊越投机,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
“滴……”
终于,一声久候的喇叭声传来,小坝子里所有人从宽板凳上站了起来,冲向马路边上。
前方的毛马路上一辆中巴车缓缓驶来,带起尘土飞扬。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
久候的人都爆发出激动的欢叫。
张伟的心,也不再像之前的那么平静,他看向越来越近的中巴车,神情复杂。
夏枝回来了!
该来的终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