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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树,黑袍农民军的汉子如今穿上了阎赴送过来的新袄子,一个个眼眸锋锐,于深夜中扫视着周边的声响。
赵渀和阎狼在研究如何应对此次围剿。
毕竟剿匪军,已经到了眼皮子底下。
事实上和马韬想的不一样,他们不是因为熟悉周边地形,更不是因为有恃无恐,而是因为他们必须给延按府制造出惊天匪患的假象。
帐门掀开,赵渀抬头。
走进的身影正是张炼。
彼时少年典吏肩头堆积着大雪,身上满是污泥。
为了绕过朝廷兵马所在,张炼特意自后山赶来。
“大人让我给你们带来舆图。”
张炼将揣在怀中的舆图递过去,神色凝重。
“现在马韬带的一群人,基本上都是酒囊饭袋,即便如此,人数上至少是远超吾等的。”
“如今看来,不可力敌。”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群兵马都极为衰弱散乱,甚至连基本的斥候和阵型布置都没有。”
“这是咱的机会。”
“现在这份舆图上,是剿匪联军的详细部署和各部虚实。”
赵渀接过文书,借着烛光快速浏览。
上面赫然写着。
招地县兵,约三百人,衣甲破敝,械朽兵疲......保安县兵,约二百五十人......尤其是舆图上还标注了各营驻扎图及地形布防图。
赵渀看完,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大人果然深思熟虑,先打安定县兵?”
张炼很聪明,只是简单看一眼,便已知晓大人布防图的意思。
“安定县兵位于最外围,人数最少,战力最差。”
“一旦他们崩溃,其他县的兵马必然人心惶惶。”
张炼起身,走到火堆旁,眯起眼睛。
这个时代的士气很重要。
一旦军中最前端的兵马被冲垮,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往往也很有可能造成一面倒的战场局面。
他站起身,走到帐内的沙盘前。
“大人说了,要制造出数千大军来袭的假象。”
赵渀咧嘴一笑,老军户眼底狠辣又精明。
“叫大人放心,兄弟们早就准备好了,每人三支火把,保证让那些废物以为天兵天将来了!”
“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复命了。”
张炼对赵渀很放心。
论及行军打仗,这个老军户本就是内行,自然不会坏了大人的事。
张炼来的快,去的也快,为了不被发现,没有久留,顺着大雪便又奔赴后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午夜时分,剿匪军兵营一片寂静。
除了几个冻得半死的哨兵,其他人都在熟睡。
阎狼和赵渀两人如今各自带领黑袍农民军一百二十人,穿上藤甲,手持长矛,另一个手上则攥了三只火把,悄悄潜伏在深夜的土坡上。
一旁还有数十个黑袍军将士正一点点往地上安插稍显韧性的树枝。
“叫兄弟们将火把都安插好。”
火把被一个个绑在这些树枝上,寒风吹过,仿佛有人手持,不断摇晃。
“点火,一轮箭簇之后,二十骑冲杀!”
赵渀见到时机到了,猛然咆哮!
果然,浸满了桐油的火把轰然亮起!
周边山头上乍一看,竟有近千火把摇曳。
“那是什么?”
一个哨兵揉了揉眼睛。
转眼间,一个又一个火把在山间亮起,很快连成一片火海。
安定县哨兵惊恐地发现,四面八方都是火光,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包围过来。
“敌袭!敌袭!”
哨兵尖叫着敲响了铜锣。
安定县的兵卒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抓起武器。
他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阵箭雨已经从黑暗中袭来。
“杀!”
骑在马上的骑兵开始咆哮喊杀,这些马都是绞杀刘奎留下的,能用的战马也仅有这二十匹。
身后放火的将士们也在咆哮,赵渀带着藤甲长矛的步卒列阵,猛然冲下来。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百二十名精锐从正面发起袭杀。
这些黑袍军士兵吃了几个月饱饭,各个看起来壮硕,穿着厚实的棉袄,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更可怕的是,他们每人举着三支火把,远看就像有数百人在冲锋。
与此同时,阎狼带着另一队人马从侧翼杀入。
他们一边冲锋一边点燃了营帐,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我们被包围了!”
安定县的一个士兵尖叫着丢下武器。
“是流寇!数不清的流寇!”
“怕不是有数千人!跑,跑!”
疯狂的哀求和丧胆的悲鸣顷刻间弥散开,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这个时代的战争,若说将领最害怕的是什么,恐怕炸营要算一样。
就在两百年前,元朝征刘福通时,三十万大军便因为一次炸营一夜崩溃!
安定县的士兵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大雪中又没人能组织起像样的防护,带队的把总压根看不见人影。
有人跪地求饶,有人脱了号衣想混入黑暗中逃跑,更多人直接被黑袍军的声势吓破了胆。
“稳住!给我稳住!”
安定县的胖子把总站在一车粮草后面,提防流寇的暗箭,声嘶力竭的咆哮,提着刀大喊,没成想不仅没人听到他说话,还被一支流箭射中大腿,惨叫着倒地。
这般黑暗的山里,谁管是不是把总,是不是敌人。
人的本能让这群溃败的将士见到人拦路便推搡,有的甚至敢挥刀!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安定县的二百兵马死的死,逃的逃,旗帜都被斩断,堪称全军覆没。
而黑袍军只付出了六人受伤的轻微代价。
当联军其他部分的援兵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火海和满地尸体。
远处的山头上,火把依然在移动,仿佛有大军正在撤退。
“至......至少有三四千人......”
一个刚刚逃出来的安定县士兵结结巴巴地开口,裤裆处被风一吹,凝了一大块冰。
保安县把总脸色铁青,又觉得胆寒。
想不到他们兴诸县并府衙,边军之师,这群流寇不仅不逃走,还敢主动挑衅他们。
肆意妄为,胆大包天!
“传令各营加强戒备,等待总兵令!流寇势大,不可轻敌!”
没有人注意到,从县的兵马是最后一个赶到救援的。
阎赴站在人群中,看着保安县把总惊慌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只是开始。
这一刻,满山火光星星点点,密密麻麻,晃动着像是数千规模大军正在行进,极为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