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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米粥熬煮的香味飘了老远,吴铁柱也不是不懂事的,还菜刀的时候,也端了一碗粥过来。
“张婶子,我爹叫我端一碗给你们。”
张家婶子看着上好的黄米和腊肉的油花,直吞口水。
过年也吃不上这样的好东西哩。
她飞速伸手,接过菜刀和碗,讪笑开口。
“那就谢谢了,这肉......”
说到这,张婶子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昔**们和吴家都是贫农,大灾年景下,又一同做了刘家的佃户。
后来刘家没了,他们这里本就地贫,也没人愿意接手,眼下没了东家,便又成了自家土地。
本以为这已经算是好日子了,所以那一日知县老爷来送羊的时候,他们也没加入什么伺田队的心思。
没成想吴家小子倒是个有出息的,眼下都能弄到肉给他爹吃了。
吴铁柱也没藏着,大大方方开口。
“我参加伺田队,操练得当,大人不光奖励腊肉,还有粮食呢。”
“日后参加操练,奖励肯定少不了。”
吴铁柱走后,张家婶子愣住,将粥放在桌上,思索了许久,咬着牙。
“当家的,和你商量个事。”
这一日昔日刘家佃户中,到处都流传着伺田队赏赐腊肉的消息。
许多佃户家的少年,青年也逐渐变多。
傍晚时分,下了值的阎赴换上一身破旧衣衫,看着兴致勃勃汇聚过来,眼睛期待又闪躲的七八名农户,佃户家青壮。
一天的时间,发酵已算很快。
至于如何让他们加入黑袍军,阎赴也已经有了打算。
阎天十二人和吴铁柱十八名伺田队成员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农户青壮。
阎赴就站在人群中,点燃的篝火明亮。
这个时间点已没有人在街面上行走,尤其是刘家和马家相继遭遇凶案,因此阎赴也没有压低声音。
“父老乡亲们,本官今日不坐堂、不问案,只求与诸位说说这人间至苦。”
阎赴看向这些青壮期待又忐忑的眼睛,忽然觉得比篝火还要灼痛人心。
他声音温和,不顾身份,随意坐在地上,抓了块土疙瘩。
“这田本该生五谷养万民,如今却比衙门里的惊堂木还硬。”
“昨天本官查粮仓账簿,白纸黑字写着丰年余粮三千石。”
“可乡亲们的胳膊,怎么比这账本上的字还细?”
他话音落下,许多慕名而来的青壮沉默着低下头,张家当家的张铁牛只是苦笑。
丰年,哪里来的丰年?
阎赴声音还在继续,他拉起自己的袍子。
“知道本官为何穿草鞋?”
他指着远处的田垄,声音悲切。
“就为记住每道裂缝里,都躺着三个饿死的乡亲。”
“那些乡绅缙绅老爷们说这是天灾,可蝗虫过境尚留草根,他们连咱们的骨髓都要吸干。”
“本官前些时日翻找卷宗,发现刘家佃户李二嫂典当了嫁妆,说要买青天大老爷一句公道话。”“可这世道的公道......”
阎赴深吸一口气,只盯着这些逐渐没了兴奋的青壮。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公平。”
“有的是空粮斗,是卖身契,是插着草标的亲骨肉。”
“但乡亲们也别忘了......这世上最硬的,是饿不死的人心。”
随着阎赴话音落下,张铁牛突然视线模糊落泪。
他们从来每奢求过知县老爷能和他们这些泥腿子一样感同身受,可他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哭了。
原来知县老爷知道的。
原来他也曾是和咱一样的庄稼汉。
“今日乡亲们都在,大家索性说一说这个世道是否公平。”
张铁牛听到知县老爷的话,壮着胆子第一个开口。
“公平?原本老张家的田不在此处,上好的良田祖祖辈辈侍弄了百多年,那些老爷趁着灾年,用这等下等田换走了老张家的良田。”
“这才给了咱们一家六斤麦麸。”
“这算什么公平?”
有了张铁牛第一个开口,越来越多的乡亲开始诉说这个世道的不公。
欺压佃户的见税十五,灾年不减,逼的他们亲眼看到家破人亡。
大斗收租,小斗借贷,明目张胆的欺压。
不提前缴纳一两年的押租银,不让他们耕种。
五分利的阎王贷,子子孙孙都被捆在其中。
要么是骗他们可以避税,暗中将寄在他们名下的田产占为己有。
要么是将自己的赋税勾结小吏,安插在那些无权无势的贫苦农户头上。
一桩桩一件件,从最底层的百姓口中说出来,愈发触目惊心。
但这些佃户,农户,到底是没胆子说那些缙绅的坏话,更不敢骂缙绅,只是小心翼翼的筹措言辞。
阎赴复杂看着,直到深夜。
“今日伺田队成员,每人赏腊肉半斤,衣服一件。”
“刚刚加入也可以领。”
人群这一刻哗然,当看到县尊大人真的拿出许多肉和衣服,这群青壮农户,佃户红了眼眶。
县尊老爷自己还穿着补丁破衣服呢。
人群乌泱泱跪了一地,有人抹着眼泪。
张铁牛攥着新衣裳回家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仍觉得像在做梦。
新衣裳更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张家婶子眼见张铁牛回来,凑上来,看到腊肉激动兴奋。
“真有肉......”
张铁牛如今回过神,也亢奋近乎狂热的对妻子讲述了县尊老爷的话。
“他心里装着咱呢,不是装着那些地主老爷。”
“伺田队我明日便要去操练,县尊老爷说得对。”
这一刻,张铁牛眼眸明亮,头一次这般充满希望。
“咱的田地,要自己保护!谁来都不能抢!”
第二日天还没亮,农家大院里布满了火把。
昨日又加了八名伺田队员,眼下第一批吴铁柱和第二批张铁牛等人合并,已有二十六人。
赵渀给他们全都发放了黑袍,武器也从锄头变成了长矛,正式开始结阵练习刺杀。
“杀,杀,杀!”
长矛破风,整齐划一,逐渐有了凶戾气息!
操练结束,阎赴看着初具规模的伺田队,风声呼啸中站得笔挺。
“好!即日起,伺田队更名黑袍伺田队!”
“凡军中表现良好,评为甲等者,获取军功可申请房屋,可申请娶妻!”
“黑袍军,斩尽不公!”
张铁牛,吴铁柱等青壮闻言愈发亢奋,激动举起长矛。
“斩尽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