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大明,比考进大明容易 第八章:无非一念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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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阎赴起来的很早,卯时,天刚蒙蒙亮,阎赴用树枝嚼碎,就着水简单刷了牙。

这世道已有猪鬃牙刷,但太贵重,阎赴离开京师的时候没买。

小笑已是早早起来,**眼睛打了水,蹒跚着加入锅中,又把糙米洗的干净,熬了一点稀粥,还在锅边热了饼子。

柴火烧的噼啪作响,带着一点爆裂声,烟雾很浓。

没办法,道路边的树皮被扒了个干净,没有斧头,只能捡一些大雪里的枯枝。

好在土地庙四面漏风,也不虞浓烟呛人。

狼子添了粥,端给阎赴,又给张炼也递过一碗,最后先给妹妹吃了,才自己就着米汤吃了小半个饼子。

小心翼翼的姿态,让阎赴愈发盯着门外这个大明王朝。

“以后你们跟了我,不能没有名字。”

火堆旁正在擦拭碗筷的狼子闻言,动作顿住。

“既然跟了我,便随我姓。”

“以后你叫阎狼,她便叫阎笑吧。”

这是认可了自己和妹妹的身份?

阎狼红了眼眶,跪在地上。

“谢谢大人赐名。”

这世道,总算不用小心翼翼的活着,日后也算是有了靠山,阎狼像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姿态化作欢喜。

阎赴伸手拉起阎狼,露出袖子里生满老茧的粗糙手指。

“接下来你和张炼,开始跟着我练武。”

外面下了一场大雪,土地庙的茅草屋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

没有场地,阎狼只能和张炼继续训练站姿和行进。

两个少年跟在阎赴身后,笔直站了半个时辰,手脚都被冻得僵硬。

但偏偏两人一声不吭,哪怕阎狼因为体力消耗很大开始摇晃,但始终咬着牙坚持。

活动开手脚之后,阎赴给阎狼也递了一根棍棒。

棍棒前端被阎赴用刀锋削的尖锐,勉强有一点长矛雏形。

前方是阎赴自己扎起来的草人。

阎赴会武,自小力气和体格都远超常人,也知道身体锻炼的重要性,因此学过武,拳脚功夫也还行。

如今他伸手调整阎狼持矛的姿态,一点点更改他用力的支撑点。

张炼动作还不错,张居正送他来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他有一些拳脚功夫傍身,比阎狼适应的更快。

“长矛是军中兵刃,不讲究变化,而是一击毙命,和维持阵型。”

“所有的杀伤力,都汇聚在刺杀这个动作上。”

阎赴踏弓步,手上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最简单的穿刺。

凶狠戾气汇聚,阎赴眼眸也开始染上几分杀气,这是他昔日在村落山林中和野兽搏命换来。!

轻微破风声中,草人顷刻被刺中胸口,厚重捆绑的草人很结实,但仍被凌厉撕开!

阎狼和张炼学的认真,草人逐渐发出沉闷声响。

两名少年额头已经能看到汗水,但阎赴没有停下,一直在和他们一起练刺杀,于是张炼和阎狼愈发来劲,狠狠穿刺草人。

阎赴在观察和纠正过两人的简单动作后,逐渐确定他们的姿态趋于标准。

于是放任他们继续练习刺杀,阎赴孤身走出破庙。

大雪被风卷起,顷刻间落满眉梢鬓角。

他这次出来,是来调查广昌周边村镇的百姓生活现状。

千层底的布鞋踩在积雪中发出咯吱声响,大雪覆盖中,阎赴来到村口。

雪粒子抽在脸上像撒盐,压塌半边的茅草屋顶下探出半张青紫脸。

阎赴刚踩进谷场,七八户人家的木门立刻被麦秆堵死。

这身读书人的衣衫太像催粮的税吏。

檐角冰棱扎进冻裂的土墙,底下还粘着半幅发黄的催税告示。

阎赴看的心中悲哀,继续向前行走。

小村的祠堂石阶下蜷着个裹草席的老妇,怀里抱着一个竹筐,突地滚出的东西在雪地上发出沉重声响。

他低头看时,才发现那是个冻成石头的婴孩,约莫几个月大,已泛着青色。

阎赴靠近,蹲下,想扶老妇人起来,她突然以额抢地。

乱发下的声音嘶哑又尖锐。

“官爷饶命!粮真让野彘拱完了!”

阎赴瞥见烂布早冻在脚踝上,只是默默的蹲下身,搀扶着老妇来到祠堂角落躲避冷风。

老妇人哆嗦的不敢抬头。

这哪里像个人?

他们早就不是人了。

世道几乎将阎赴心底构建的最后一个汉家王朝刺的千疮百孔。

“老夫人,税吏经常来催粮食吗?”

老妇人低着头,畏惧的看一眼阎赴,浑浊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踉跄着捡回来被冻僵的婴儿,终于嚎啕大哭。

“他们一日接着一日催收粮食,家里的瓦罐空了,连衣服,铁锅也被端走。”

“六日光景,便来了四次!”

“一次征粮比一次多,老妇的儿被抓去修建,九个月仍未回来,家中儿媳,已生生饿死了,没钱买棺材,草席裹着,仍放在家里。”

老妇人眼泪被寒风吹的冻在脸上,撕心裂肺的跪着。

“天杀的,天杀的......”

阎赴沉默着递过去半块饼时,老妇人只麻木的盯着外面的大雪。

距离宗祠不远是一大片木架搭建起来的磨坊,只是如今风雪掀开了重重麦秆,只剩光秃秃的废墟。

磨坊里传来破风箱似的咳嗽,穿单衫的汉子正把雪团往陶罐塞。

瞥见阎赴书生衣衫,突然抄起生锈的镰刀抵住咽喉。

“年初王典史来征徭役,我爹就是这么抹脖子的!”

刀锋在结霜的胡茬上划出血线,那汉子恶狠狠瞪着阎赴,牙齿咬的几乎出血。

麦秆堆里倏地露出三双冻红的眼睛,三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分食着带毛的田鼠。

“我不是催税的,只是一个过路的读书人。”

阎赴的声音温和,让中年汉子迟疑了许久,才终于放下镰刀。

如何让这个时代的百姓配合调查?

半块饼就够了。

“我叫李大山,是个农户。”

“我爹......年初死的,他们说我家没交齐粮食。”

“我家交了粮食的,多交了四斤多啊......那收粮的一脚踹在筐子上,粮食就差了好几寸。”

“为何啊,我们已交了粮,为何不肯放我们一条活路......”

李大山终于是红了眼眶,哭的泣不成声。

这一刻,阎赴复杂看着这场雪,看着这个村落。

如今已是大明晚年了,这座王朝,暮气沉沉,随时可能崩塌。

无非一念救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