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大明,比考进大明容易 第22章: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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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张耀祖听的手脚冰冷,篝火中面色明灭不定,脑海中想到这些年家中遭遇,咬着牙狠狠点头。

“刘覆文,该杀!”

“杀的好!”

深夜的风声自树杈中穿过,发出尖锐呼啸。

阎赴看着二十多人逐渐转变的神情,心中点头。

“说说各自的遭遇吧。”

“这些人走到一起,都是因为这世道。”

如今汇聚在篝火旁的二十多人,都是这个世道真正最底层之人。

人群中最先开口的,居然是阎狼这个少年。

之前斩杀刘覆文的时候,阎狼胆子很大。

“我和妹妹是逃荒出来的,靠近北地的卫所很多,鞑靼兵马屡次南下劫掠,原本就已经民不聊生。”

“村子里年初被十多鞑靼骑兵劫掠,我和妹妹被爹娘藏起来,他们说等官兵来了,鞑靼人就不敢劫掠了,到时候便带我和妹妹出来。”

“可我们在地窖里等了三天,饿的实在受不了,又听到村子里传来的咆哮怒喝,我大着胆子爬出去。”

阎狼稚嫩的面孔逐渐扭曲,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

“爹娘和许多乡亲都死了,没了脑袋。”

“那些脑袋,都挂在官兵的马上。”

“那些官兵笑的高兴,说这些都是军功!”

“嘿嘿,军功......”

老军户赵渀攥紧拳头。

别人听不清楚,他如何不知道。

天顺四年,曹吉祥兵变,割乞丐首级报功,人人不敢出门。

正德十年......甚至永乐年,杀良冒功的还少吗?

明孝宗时,王献臣便弹劾,泰宁三卫八名蒙人找大明边军索要盐米。

边军径直劫掠了建州进贡使团,杀老幼上百,还将八名蒙人灭口。

之后将二十多人的首级带去请功,赏了白银两千两!

这就是大明的边军!

阎狼开口之后,篝火周沉默了许久,再开口的,赫然是始终不曾说话的阎天。

这个被阎赴用一两银子买下来的少年,如今已是泪流满面。

“我家中本有良田三亩,日子过的不错,但县城的地主申家,看上我家良田。”

“之前百般压价,想要购买,我爹不从。”

“直到今年发了大水,庄稼都被淹了,申家催着官府到我家收粮,我父被押去徭役,修筑河道,次日便传来死讯。”

“我娘说,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不明不白就死了,连尸身也没找到,于是我娘去官府求见。”

“我娘没回来,回来的是一群申家的家奴,他们闯入我家中翻找,又提着妹妹,让我画押转了田契地契。”

“那时候我就知道,爹娘都不曾活下来,因为我看到申家的人提着许多礼去了县衙。”

“爹娘都死了,妹妹还小,她总得活下去,我想要回家里收拾一些钱财衣服,哪怕少些,总归够我和妹妹找条生路,可没成想那些申家家奴早已经将我家洗劫一空,连块布都没留下。”

“我和妹妹被赶出来,一路没了吃食,被那人牙子撞见,这才有了后面。”

少年哭的泣不成声,似是多日委屈终于得以倾诉。

之后说话的是罗录。

跛脚青年说话很少,惟独攥到泛白的手指昭示着内心翻滚。

“我家已经不是第一户被欺压的农户,村子里的佃农更惨,去年一年,村里已有七名女子被那些狗仗人势的家奴玷污......”

随着火堆旁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出现,这群刚刚斩了朝廷命官的佃农,书生,孤儿终于眼眸愈发戾气深重。

阎赴平静看着。

这就是大明王朝。

一个辉煌掩盖下,已经衰败发臭的王朝晚年。

到了子时,阎赴安排十几个人和自己一同睡在大通铺。

从来沉默的跛脚青年罗录泪流满面,呜呜哭着。

“爹啊,儿给你报仇了......”

少年周麻子哭的发抖,只是想到父亲的惨烈,一切不甘和恐惧在今日终于消散。

而现在,阎赴也在大通铺听着,没有组织这群人流泪和咆哮。

他开始思索之后。

想要造反,这些人会是他最初的班底,现在可以开始分类了。

光建设军队雏形显然不行。

赵渀是老军户,见多识广,经验老道,做事细心可靠,可以管辖后勤,带着儿子,孙子,还可以分配阎天三人配合。

张炼识字,知晓许多上层的规矩,也会功夫,可以自带一军,探取情报,带阎黄三人。

阎狼虽然年少,但行事果决,做事干净,自己带着一股狠劲,带阎洪六人做为厮杀主力。

张耀祖这个书生最初虽然唯唯诺诺,但自从斩了刘覆文,反倒戾气比周麻子几人更浓烈,又熟悉从县,可以带从县八人,做举事前期准备。

如今自己手下一共有的二十多人,但距离造反还远远不够。

刘覆文死后,自己也该一步步掌控从县势力。

便从各缙绅地主开始。

千里之外,京师,同样寒风呼啸,自窗棂吹的呜呜作响。

翰林院内,张居正卧榻上满头冷汗,忽的从梦中惊醒,里衣已是被汗渍浸透。

张居正面色苍白,擦拭着额头,点了书案上的油灯。

灯火在冷风里晃荡着,张居正双手撑着大腿,坐在床边。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压抑。

他抬头看着漆黑夜空,沉默了许久。

桌案上堆积着许多等待草拟的奏折文书。

大学士,内阁首辅夏言和严嵩之事仍错综复杂,上个月才刚刚弹劾锦衣卫镇抚司之子先后携数万金银上门贿赂。

夏言向皇帝推荐仇鸾率军征伐鞑靼,也被牵扯到这场权力争斗之中。

朝廷忙着争权夺利,湖广饥民叛乱,黄河等着治理......水灾,旱灾,霜灾频发。

大明虽看起来承平日久,实际上早已乱成一锅粥。

张居正愣神良久,**额头叹息。

“这一路遍地流民灾乱,不知道阎兄到从县没有。”

“如今在从县又治理的如何了?”

毕竟那边不光是水灾和流民,更多的是山匪和边军的老油子,鞑靼骑兵冬末春初更屡次南下,从县诸地首当其冲。

苦笑着,张居正摇头,似乎又想到那个汉书三策惊艳的好友,牵着骡子,带着张炼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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