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涅 第一卷、烽火孤雏 第37章、阴兵借道

“咻……”猩红血链如同贪婪毒蛇的芯子,瞬间卷住棺椁内壁上那块暗金薄片——《焚天烬残卷》!夜璃妖异的笑声在墓室中尖锐回荡,带着扭曲的满足感。

“我的了!”她手腕猛地一抖,就要将血链连同金箔残卷一同收回!

“做梦!”一声沙哑却凶戾到极致的怒喝炸响!

焱的身影如同燃烧殆尽的流星,带着最后的光芒,狠狠撞向那道猩红血链!没有火焰,只有纯粹的、搏命般的肉体冲击!她布满焦黑伤痕的后背,狠狠撞在绷直的血链之上!

“嘭!”

沉闷的撞击声!血链剧烈震颤!夜璃猝不及防,被这搏命一撞带得一个趔趄,猩红长裙翻飞!卷着金箔的血链方向顿时偏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呱……”

一只通体漆黑、唯有眼珠猩红的血鸦,如同从虚空中钻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俯冲而下!尖锐的鸟喙精准无比地啄在血链与金箔的连接处!

“嗤啦!”粘稠的血链竟被这诡异的血鸦啄开一个小口!血光迸溅!

血鸦的利爪趁机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那片从血链缺口处滑落的暗金薄片!

“该死!”夜璃血月瞳孔瞬间被暴怒充斥,尖啸一声,五指成爪,裹挟着浓稠血雾,狠狠抓向那只夺宝的血鸦!

然而,那血鸦灵巧得如同鬼魅,叼着金箔残卷猛地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血爪,化作一道黑红相间的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噗”地一声,撞碎了墓室顶部一处早已腐朽的通风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夜璃发出气急败坏的尖啸,血雾翻腾,将周围的尸气都搅得一片混乱。

她血月般的瞳孔死死盯着血鸦消失的破口,充满了怨毒和一丝惊疑不定。这血鸦出现的时机和速度,绝非寻常!

棺椁内,那头被朱雀血玉灼伤额头、失去仿品控制陷入狂暴的紫僵,此刻正疯狂地挣扎着想要爬起。它额头的焦黑窟窿还在冒着青烟,幽绿的魂火被猩红的暴怒彻底取代,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咆哮。

焱撞开血链后,重重摔落在田昊身边,又是一口淡金色的血液喷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是徒劳地牵动了背部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田昊蜷缩在冰冷的墓室地面,紧握着朱雀血玉和妖血钉。血鸦夺走金箔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妖血钉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铁锈味的叹息?

是错觉吗?他来不及细想,紫僵即将挣脱的恐怖威胁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在心头。

“走……去……甬道尽头……”焱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极度的虚弱,金瞳死死盯着墓室后方一条更加幽深、散发出更浓郁阴寒气息的狭窄通道。

田昊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半爬半挪地冲向焱,试图搀扶她。然而,紫僵庞大的身躯已经撑起了大半,腐烂的头颅转向他们,猩红的魂火锁定了新的猎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一阵低沉、悠远、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墓室后方那条幽深的甬道深处传来!号角声苍凉悲壮,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肃杀之气!

紧接着“咚!咚!咚!”

一阵沉重、整齐、仿佛千万人踏步的震动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般从甬道深处滚滚而来!整个墓室的地面随之震颤!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股远比紫僵更加冰冷、更加浩瀚、更加绝望的阴寒气息,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甬道中汹涌而出瞬间冲刷了整个墓室!

空气中弥漫的尸气、血腥,甚至紫僵散发的暴戾气息,在这股纯粹的、来自古战场的死亡军威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正要扑出的紫僵动作猛地一僵!猩红的魂火剧烈跳动,竟流露出一种本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了一步,紧紧贴在了冰冷的棺椁上,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夜璃翻腾的血雾也瞬间凝滞,她血月瞳孔中闪过一丝凝重和忌惮,死死盯着那条涌出恐怖气息的甬道入口。

“阴兵……借道……”焱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和更深的疲惫,金瞳望向甬道深处,仿佛看到了某种宿命的景象。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如同重锤敲击在心脏上!

甬道入口处,浓郁的灰黑色阴气翻滚凝聚。一排排身着残破不堪、样式古老甲胄的士兵虚影缓缓出现!

它们身形模糊,如同烟雾构成,却散发着凝练如铁的杀伐之气!手中锈迹斑斑的戈矛斜指地面,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魂火!他们步伐一致,径直向这边而来。

在这些步兵之后是骑兵,同样虚幻的骸骨战马,喷吐着冰寒的阴气,马背上是持着断裂长戟的骑士虚影!再后面,是庞大的、由无数骸骨拼凑而成的攻城巨兽的虚影,每一步都让墓室剧烈震颤!

这是一支沉默的、无边无际的、由战死者的怨念和不屈战意凝聚而成的阴兵大军。他们从甬道深处,踏着无形的鼓点,浩浩荡荡地“借道”而出!

他们无视了墓室中的一切活物,目标明确地朝着墓室唯一的出口——他们来时的方向,沉默而坚定地行进!

冰冷刺骨的阴风席卷,带着金戈铁**肃杀和无数战魂临死前的绝望呐喊!

田昊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僵,神魂在这恐怖的军威冲击下瑟瑟发抖。

他怀中的朱雀血玉,在这至阴至寒的冲击下,猛地变得滚烫!一股守护的暖流强行护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脉。

阴兵洪流如同灰色的钢铁潮水,沉默地穿过墓室。当先头的步兵方阵经过那头瑟缩在棺椁旁的紫僵时,为首的持戈阴兵空洞的眼眶“看”了它一眼。

“吼……”紫僵发出一声充满了恐惧的呜咽,庞大的身躯蜷缩得更紧,幽红的魂火都黯淡了几分,彻底失去了凶威。

夜璃早已化作一片稀薄的血雾,紧紧贴在墓室最边缘冰冷的石壁上,收敛了所有气息,她那血月瞳孔中充满了警惕,显然不愿与这支恐怖的阴兵大军发生任何冲突。

阴兵洪流的前锋,已经逼近了瘫倒在甬道入口附近的焱和田昊!

焱挣扎着想要将田昊护在身后,但虚弱的身体让她动作迟缓。眼看那散发着冰寒死气、由无数残破战靴虚影组成的洪流就要从两人身上践踏而过!

就在这时,田昊左手紧握的妖血钉,那股源自九幽的阴煞之气,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牵引,猛地再次活跃起来!冰冷的阴煞之气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包裹住了他和身旁的焱!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沉默行进的阴兵虚影,在接触到这层源自妖血钉的阴煞屏障时,竟然如同水流遇到礁石,自然而然地……分流绕行!

冰冷刺骨的阴风从两侧刮过,残破的戈矛虚影近在咫尺,空洞眼眶中的幽蓝魂火清晰可见,甚至能“听”到它们甲胄碰撞的虚幻回响!

但没有一个阴兵触碰或“看”向被阴煞之气包裹的两人!它们只是沉默地、坚定不移地绕开,继续着它们的“征途”。

田昊惊愕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紧握妖血钉的手心传来阵阵冰寒。养父林老鬼……这枚钉子……到底是什么?

焱也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复杂地看了一眼田昊手中的钉子。

阴兵大军的洪流持续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渐渐稀疏。

当最后几排推着巨大攻城器械的骸骨虚影沉默地穿过墓室,消失在来时的墓道方向后,那令人窒息的阴寒军威和沉重的脚步声才缓缓远去。

墓室内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头紫僵在角落发出劫后余生般的低沉呜咽,以及夜璃重新凝聚身形后,血月瞳孔中闪烁的惊疑不定的光芒。

然而,就在阴兵大军刚刚消失的刹那!

“昊儿……”

一个极其微弱、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悲伤的呼唤声,如同游丝般,突兀地在田昊耳边响起!

田昊浑身剧震!这声音……这声音是……他猛地抬头,循声望去!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

在墓室后方那条阴兵涌出的、幽深甬道的入口处,浓郁未散的灰黑色阴气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缓缓凝聚成形!

那身影佝偻着背,穿着一件沾满泥污和暗红血迹的粗布短褂,空荡荡的左袖无力地垂着。

乱糟糟的花白头发下,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和风霜、此刻却写满了痛苦与挣扎的熟悉脸庞!

林老鬼,是养父林老鬼的残魂虚影!

“爹?!”田昊失声惊呼,破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想冲过去,但全身的剧痛和虚弱让他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盯着那个虚幻的身影。

“逆子!!”林老鬼的虚影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竟燃烧着诡异的、充满怨毒的绿芒!

他仅存的右臂猛地抬起,手中赫然握着一柄锈迹斑斑、却散发着森然寒光的劈柴斧!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扭曲,充满了刻骨的仇恨:“献上你的眼睛!!为隐世村偿命!!”

话音未落,那由阴气凝聚的虚影,竟如同实质般,高举着锈迹斑斑的柴斧,带着一股阴冷的劲风,朝着田昊的头颅,狠狠劈砍而来!目标,直指他那只被绷带包裹的右眼!

“不……”田昊目眦欲裂,心胆俱裂!养父扭曲的面容和劈下的柴斧,如同最残忍的酷刑,狠狠撕裂着他濒临崩溃的心神……

……

焚烬城,金銮殿。

朝会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玄色金砖地面光可鉴人,却映照不出半分暖意。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噤若寒蝉,目光低垂,不敢直视御阶之上那道玄底金纹的威严身影。

上官若溪高坐于九龙金漆御座之上,玄色凤袍庄重肃穆,眉心一点朱雀纹鲜红欲滴。她面无表情,凤眸沉静如水,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御案之上,那枚染血的留影石和刻着“叁”字的白虎令牌,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无声的威压。

“众卿,有事启奏?”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短暂的死寂后,队列中段,一名身着绯袍、面容儒雅却眼神闪烁的中年官员出列,手捧玉笏,深深一躬,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启奏陛下!臣,礼部侍郎周文远,有本启奏!”

他微微抬头,目光飞快地扫过御座,又迅速垂下:“臣闻近日南境丛林异动频频,更有流言四起,言及有身负妖异之瞳者,屠戮修士,焚毁山林,引得边境不宁,白虎、青龙两国使节屡次诘问!此等凶戾妖孽,祸乱南境,实乃动摇国本之祸根!臣斗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忠言逆耳”的悲愤:“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速下明旨!调遣大军,入山剿妖!擒杀此獠!以安邻邦,以定民心!否则,恐酿成大祸,悔之晚矣啊陛下!”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嗡嗡议论声!不少官员偷偷交换着眼色,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站在武将前列、一位身着暗金色蟒袍、面容阴鸷的青年——三皇子上官鸿!

上官鸿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周侍郎此言差矣!”一声清越冷叱响起!影卫统领苏红棉虽官阶不高,但身负皇命,特许佩刀立于御阶之侧。

她脸上暗金面具寒光闪闪,左腿站姿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声音却斩钉截铁:“南境之事,影卫自有详查!所谓‘妖孽’,实乃遭人构陷追杀,奋起反抗!屠村血案,祸首乃白虎修士!丛林焚毁,亦为自保!此间内情复杂,岂能仅凭流言便妄动刀兵,陷陛下于不义?!”

“苏统领!”周文远立刻反驳,针锋相对:“影卫职责乃护卫宫禁,稽查不法!南境军国大事,岂是你一介女卫可妄加置喙?留影石为证,那妖瞳喷射光箭,洞穿古木,凶威滔天!此等存在,无论缘由,留于国境之内,便是心腹大患!莫非苏统领要因私废公,包庇妖邪不成?!”

他言辞犀利,直指要害,更将“包庇”二字咬得极重。

“你!”苏红棉面具下的双眼寒光迸射,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够了!”上官若溪冷冽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凤眸微抬,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落在周文远身上,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周爱卿忧国忧民,其心可嘉。”

周文远心中一喜,刚要躬身谢恩,却听女帝话锋陡然一转,冷若冰霜:“然,影卫乃朕之耳目手足,所奏之事,便是朕所知之事。南境丛林,乃朱雀疆土!境内之事,是剿是抚,是赏是罚,自有朕乾坤独断!何时轮到他国使节指手画脚?又何时轮到……某些人,借题发挥,妄图裹挟朝议?!”

最后一句,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三皇子上官鸿,以及他身后几位眼神闪烁的官员。那目光中的威压和洞悉一切的了然,让上官鸿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

“至于留影石……”上官若溪的指尖轻轻拂过御案上那块染血的灰白石块,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朕,自有主张。”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直静静躺在御案一角、用金丝绒布衬着的、属于上官若溪的那枚温润朱雀血玉,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玉体内部,一道微弱的赤红光芒如同苏醒的火星,一闪而逝!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剧痛与极度危机的悸动感,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穿透了上官若溪的身体!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凤眸深处,破碎的金红妖瞳、淡金色的血液、梦中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此刻血玉传来的悸动,瞬间重叠!

是他!他出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感应,让上官若溪端坐的身躯有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她搭在御座扶手上的手指,指节因瞬间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与朱雀帝国内斗不同,此时的白虎帝国铁岩要塞的巨型锻炉工坊热浪滚滚,空气扭曲。

巨大的熔炉如同匍匐的钢铁巨兽,炉膛内翻滚着白炽的铁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赤膊的工匠们如同蚂蚁般在灼热的工坊内穿梭,汗水刚渗出皮肤便被高温蒸腾成白气。叮叮当当的锻打声、蒸汽喷发的嘶鸣声、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铁与火的炼狱图景。

工坊中央,整齐地码放着十根闪烁着冰冷星芒的金属巨锥!每一根都长达丈许,粗如儿臂,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银灰色泽,表面布满了细密繁复、如同星辰轨迹般的天然纹路——星纹钢!锥尖被打磨得锐利无比,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隐隐有破开虚空的锋锐感透出!

“王爷!第一批‘破域级’星纹钢破甲锥,十根,如期完成!”工坊大匠师,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皮肤被炉火烤成古铜色的光头巨汉,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带着自豪,向负手立于高台之上的拓跋雄汇报。

拓跋雄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玄铁重甲在炉火映照下反射着幽光。

他俯视着下方那十根散发着恐怖锋锐气息的巨锥,虎目中燃烧着灼热的光芒。他伸出覆盖着金属护甲的巨大手掌,缓缓抚过一根冰冷的锥体表面。

“嗡……”星纹钢仿佛感应到他掌中的力量,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龙吟般的金属共鸣!

“好!好!好!”拓跋雄连赞三声,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与杀意:“有此神兵,何愁妖孽不破?!何愁朱雀不臣?!”

他猛地抬头,虎目如电,扫过工坊内所有工匠,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铁血的决绝:“传令!‘影牙’全体,‘潜渊’死士,即刻携带破甲锥,秘密潜入朱雀南境‘黑岩断崖’区域!”

他巨大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星纹钢破甲锥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高台都在颤抖!

“给本王找到那个怪物!还有那个能引爆地脉的‘东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惜一切代价!”

“遵命!!!”震天的应和声在灼热的工坊内轰然回荡,如同出征的战鼓,敲响了跨越国境的猎杀序曲。冰冷的星纹钢锥尖,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