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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处二楼，雅间的窗半敞着，林琉璃隐于暗处，将楼下那黑衣人的形容看得分明。
那道疤，从左眉骨到右唇角，如同一条赤练蛇盘踞。她脑中嗡的一声，一本尘封的密档在识海中迅速翻开，影像与眼前之人重叠——“血手修罗”，云烈。北狄王帐之内，最凶悍的一条恶犬。三个月前，正是此人率部在玉门关外劫掠了一支满载丝绸茶叶的商队，屠戮护卫七十余人，手段酷烈。
他竟敢深入京畿？
林琉璃指尖无声叩击着窗棂，冰凉的触感让她心思愈沉。她需要确认，这究竟是孤狼的冒险，还是狼群的先兆。
“进来。”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木门。
一名身形融入阴影的暗卫悄然滑入，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夫人。”
“方才下去报名那名额上带疤的黑衣人，看到了？”
“属下留意了。身高八尺有余，气息沉凝，左脸有刀疤。”暗卫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此人代号‘血手修罗’，北狄谍探，三个月前仍在边境活动。”林琉璃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派两组人，二十四时辰轮替盯死他。我要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传递了什么消息。查清他身后是否还有同党，在京中潜伏多久，意图为何。”
“遵命。”
“另外，”林琉璃补充道，“今日报名武人之中，操边塞口音者，数量远超往年。你亲自去核实，将具体数目与来源倾向整理出来，一并报给萧大人。”
“属下明白。”暗卫起身，再次化为一道影子，融入了门外的喧嚣。
林琉璃的视线重新投向楼下，人群熙攘，那名校尉依旧在不耐烦地吆喝着。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忽然想起方才在楼梯口与长公主擦肩而过，公主裙裾微拂，不经意间瞥见她修长指尖沾染的些许金色粉末。那是修补擂台用的金漆，尚未干透。公主殿下，竟也亲自去看了擂台的修缮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闪过，旋即被她压下。眼下，北狄的威胁更为迫切。
戌时三刻，夜幕沉如泼墨，报名处的喧嚣终于散去。
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萧奕背对门口，立于一张巨大的堪舆图前，图中用朱笔密密麻麻标注的，正是北狄全境的山川与兵力部署。他指尖点在“狼居胥山”的位置，久久未动。
林琉璃捧着一叠厚厚的卷宗，步履无声地走近：“王爷，报名截止了。这是初步筛选出的可疑人员名录。”
萧奕缓缓转过身，接过卷宗，并未立刻翻看，只问道：“多少人？”
“参与演武招亲的总计三百四十七人。”林琉璃垂眸道，“其中，有三十七人身份存疑，或来历不明，或言行举止与所报身份不符。”
她将最上面一份卷宗抽出，递到萧奕面前：“此人，云烈，自称漠北行商。经核实，正是北狄的‘血手修罗’。”
萧奕接过，只扫了一眼那张简略的画像和旁边的注脚，眉峰微微一挑：“‘血手修罗’？呵，北狄王庭的鹰犬，也敢跑到京城来摇尾巴了。”他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将那份卷宗随手放在桌案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他今日午后报名，已被我们的人盯上。”林琉璃继续道，“除此之外，此次报名的武人里，有三成以上带着明显的边塞口音，尤以北地居多。”
萧奕负手踱了两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三成……北狄，西戎，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前朝余孽，都想趁此机会，在这潭水里摸几条鱼。”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嘲弄，“他们以为，这仅仅是一场比武招亲？”
林琉璃道：“这三十七人中，有五人可以确定使用了伪造的身份文牒，来源正在追查。还有两个……”
“还有两个，是宫里某些人的眼线，亦或是哪位藩王的试探，对吗？”萧奕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林琉璃默然片刻，点头：“王爷明鉴。那两人的行迹，确实指向了内部。”
萧奕冷笑一声：“内忧外患，从来都是相辅相成。这比武招亲，名为为长公主择婿，实则是一张大网。只是，网撒出去了，能不能捞到我们想要的鱼，又能兜住多少条闯进来的恶鲨，这才是真正的难处。”
他转回身，目光落在林琉璃脸上：“你做得很好。继续查，把所有可疑之人的底细都给我挖出来。尤其是那个‘血手修罗’，我要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是。”林琉璃应道，“只是，人手方面……”
“我会从禁军抽调一部分精锐给你。”萧奕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演武大会期间，京城之内，不容有失。”
林琉璃心中微凛，听出了萧奕话语中的决心。她不再多言，只躬身领命。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再研究下地图。”萧奕摆了摆手，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张北狄地图，目光深邃。
林琉璃退出书房，轻轻合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