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佩珍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胀,五味杂陈。
难道重活一世,这些讨债鬼的性子,也跟着变了?
她的目光落在急救室那盏刺眼的红灯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最后,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以后,就对他稍微好点吧。
也算是……也算是给他自己上辈子造的孽,赎罪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偶尔路过的护士,脚步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杨国琼抱着妹妹,眼泪早就哭干了,只是不住地发抖。
杨国英靠在姐姐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锦年从外面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几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还有一个搪瓷缸子,装着小米粥。
他走到张佩珍跟前,把东西递过去,声音沙哑。
“妈,英子,多少吃点吧。”
“从出事到现在,你们一口水都没喝。”
张佩珍摇了摇头,她哪里吃得下。
石锦年又把馒头递到杨国英嘴边。
“英子,听姐夫的,吃一口。”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扛下去?”
“你二哥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杨国英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个白胖的馒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石锦年把馒头掰开一小块,硬塞到她手里。
又把搪瓷缸子递给张佩珍。
“妈,您也吃。”
“您要是垮了,我们这个家,可就真没主心骨了。”
张佩珍看着这个沉稳可靠的大女婿,心里一暖,接过了缸子。
小米粥还是温热的,她就着缸沿喝了一小口,那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怎么也暖不透那颗被揪得死紧的心。
杨国英却根本咽不下去。
她嘴里的那口馒头,嚼了半天,也跟嚼蜡一样。
满心满脑,都是躺在里面的二哥。
他会不会死?
他流了那么多血……
“英子,吃,听话。”
杨国琼心疼地看着妹妹,声音都哑了。
她拿起馒头,又掰了一小块,像哄孩子一样,直接送到了杨国英的嘴边。
“为了二哥,你也得吃。”
“他出来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心里该多难受?”
杨国英的眼泪又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馒头上。
她张开嘴,机械地,被动地,吃下了姐姐喂过来的那一口。
又一口。
再一口。
可那馒头到了肚子里,却像是石头一样,坠得她心口发慌。
就在这时——
“刺啦”一声。
那扇紧闭的急救室大门顶上的红灯,灭了。
门,从里面被拉开。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张佩珍、杨国琼、石锦年,还有刚刚勉强咽下几口馒头的杨国英,几个人像被电了一下,猛地从长椅上弹了起来,疯了一样地冲了过去!
“医生!”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张佩珍一把抓住那个刚走出来的、满脸疲惫的医生,指甲几乎要嵌进人家的白大褂里。
那医生摘下满是汗水的口罩,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长长地吁了口气。
“命,是暂时保住了。”
短短一句话,让几个人悬在半空的心,稍稍落了地。
杨国英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幸好被杨国琼一把扶住。
可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
“但是情况非常不乐观。”
“他肚子上被捅了好几刀,刀刀都要命!失血太多了!”
“脾脏破了,肝脏也捅伤了,特别是肝脏,捅得乱七八糟的,我们没办法,只能切掉了一小块儿。”
医生说着,都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说句实话,也就是今天县人民医院的王主任下来指导工作,刚好碰上了。不然就凭我们卫生院这条件,这手术,根本没人敢做!”
“你们家属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他这条命,真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听着医生这番话,张佩珍的脸白得像纸,身子晃了晃。
杨国英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猛地提了上来!
肝都切掉了一块儿?
那……那人还能活吗?
她刚想张嘴问,就听见医生又叹了口气,语气比刚才还要沉重。
“肚子上的伤是处理好了,可最麻烦的,是他脑袋上的伤。”
“脑袋被石头砸那两下,太重了。”
“现在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一直没醒。”
医生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一家子,声音压得更低了。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关键期,就看他自己争不争气,能不能醒过来。”
“要是能醒过来,那就谢天谢地。”
“要是醒不过来……”
医生顿了顿,没把那个最坏的结果说出口。
“……可能就是植物人,也可能……”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语,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了杨国英的心里!
植物人?
二哥会变成一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的活死人?
不!
不可能!
杨国英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
她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决堤!
“哇——”
一声凄厉的哭喊,撕心裂肺!
“二哥!!”
然而,医生的“噩耗”还没有结束。
他看着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杨国英,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尽着自己的职责,把最坏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还有,就算……我是说就算运气好,他醒过来了。”
“他那个脑损伤,也很可能会对智力造成影响。”
“也就是说……”
医生艰难地措辞。
“他醒过来之后,有可能会……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像个孩子一样……会变成一个**。”
轰隆!
最后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把杨国英彻底劈懵了!
她所有的哭声,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呆呆地看着医生,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没听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
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二哥……会变成一个**?
“不……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