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雄被骂懵了。
“小小女子竟敢巧言令色,胡搅蛮缠……”他涨红了脸,像熊一样高大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看起来滑稽又愚蠢。
柳云容说,“也不知究竟是谁胡搅蛮缠!她究竟为何又出现在了军营中?你给我说清楚!之前不是跑来找我一顿胡搅蛮缠,说是我绑走了你女儿吗?如今倒好,她又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了,你作何解释?”
孤独雄愤怒的看了一眼她,又用眼神瞟了一眼躺在地上浑身瘫软的独孤汐月。
哎,他都让她在客栈中好好待着,不要轻举妄动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柳云容看了他半晌,他也说不出话来。
“你还真以为你女儿只犯了这一个罪吗?我告诉你,从一开始她藏匿主帅信件;到后来伪装被人绑架,意图栽赃于我;到现在的要给我孩子下毒,结果被抓包。你觉得这桩桩件件,哪一件能免了他她死罪?”
柳云容对独孤汐月的罪状如数家珍!
独孤雄的呼吸都在颤抖。
程副将斜睨他一眼,“只是暂时将她关入牢中,还不会发落,一切都等主帅回来再做定夺。”
独孤雄挣扎了半晌。
眼前,各种证据已经是将她的罪状钉死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自己的确不能强硬的保住她。
只能与萧御霆交涉。
纠结良久,独孤雄才道:“哼,你们若是敢怠慢了我的女儿,我一定给你们好看!”
柳云容翻了个白眼。
很快,士兵把独孤汐月拖走。
一旁的程副将有些自责,“叫县主受惊了,是我没有尽到职责。”
“我怎么会怪程副将?主帅不在,偌大的军营里里外外都要靠您一人。况且下毒之人心思歹毒,又在暗处,防不胜防的。”柳云容表示理解。
不是她圣母心,本来军营的事就多,自然不可能因为她一个女子而耽误大事。
何况有韩枫带人在守护自己和虎崽了,程副将有他自己的工作。
程副将亲自将她送回了主帅营帐,又派了一队人在军厨和军医处严加防守。
柳云容赶忙去看乳母。
“她怎么样了?”
榻上,乳母面色已经由青紫转为苍白,她还昏睡着,喉头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柳云容看着揪心。
“蒲大夫,可还有法子能彻底医治好她?”
“得慢慢来,急不得。毒已经在第一时间排出了,没有损害到心脉,只是这夹竹桃汁与她之前吃的药材相克,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蒲云笄转身时,裙摆扫过炭盆,溅起几点火星。
蒲云笄蹲在药箱前翻找什么东西,很认真,头也不抬,腕间铜铃随着动作轻响。
柳云容和另一位乳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附子煎成的药汁缓缓灌入乳母喉中,蒲云笄倚着药箱滑坐在地,苍白的脸上沁着薄汗,腕间铜铃也没了往日的清脆声响。
“额……”乳母终于醒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夜情况特殊,柳云容叫那位乳母照顾自己的妯娌,自己和蒲云笄带孩子,只需她夜里来喂一次奶即可。
乳母很感激她。
柳云容和蒲云笄回到主营帐,二人都是满头大汗,表情凝重。
今日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能说虎崽和乳母命大。
柳云容轻轻摇晃着逐渐安静下来的虎崽,目光落在蒲云笄沾满药渍的衣襟上:“今日多亏你,若不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您聘我来就是做这事的,不必客气。”
柳云容抿了抿唇。
蒲云笄总是一副疏离冷淡的样子,好像与这世上任何人都无关,也没有在乎的人和事。
“不论如何,你尽心尽力,救了乳母,一直护理我的身子,我还是要感谢你。这天下啊,尽心之人不多,即便是花钱聘请,也不一定能请来你这样负责又有同理心的好大夫。我很庆幸。”
“庆幸什么?”蒲云笄像是终于有了点反应。
柳云容柔柔一笑:“庆幸当初留下了你啊。”
蒲云笄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
半晌。
蒲云笄苦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箱边缘的裂痕,“没想到还会有人庆幸我的存在。我这条命,本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不值得的。”
她望着摇曳的烛火,声音渐渐飘远,“在蒲家,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因为从小就有天赋,那些兄长要背好几天的医术,我几乎是看一遍就记下来了。嫡母发觉后,十分警惕,想了个法子将我锁在柴房,说我偷东西,有辱门风。父亲很忙,又早早对我生母没了印象,自然懒得多管我。总之,我就是被藏着长大的。”
“长姐和长兄嫉妒我的才华,所以也不愿我在外头露脸,还编排了好多的我的流言蜚语,导致我及笄后都无人上门说亲。”
“本以为要老死家中的,没想到遇见了你,还能叫我施展医术,做我想做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柳云容心尖一颤。
虎崽也发出了低低的哭声,仿佛感受到蒲云笄的难过委屈,所以替她哭一哭。
柳云容轻轻拍着襁褓,听蒲云笄继续说道:“不怕夫人笑话,我不想嫁人,也不愿意相夫教子。其实我最感兴趣的就是行医,也只有钻研医术才能让我内心感到安宁。我这样,是不是太特立独行了。”
帐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虎崽平稳的呼吸声。
柳云容很认真地跟她说:“什么叫特立独行?难道你热爱医术,热爱治病救人,这就叫特立独行吗?我不觉得。女子的路确实不好走,大多数人都必须攀着父亲,兄长,丈夫,儿子,才能安稳度日。可你有一技之长,又心怀仁慈之心,为何不能为自己搏一搏?别的我或许不能保证,但你要你愿意,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提供条件,好好钻研医术。”
蒲云笄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说,却没有跟你讲。”
“尽管开口。”柳云容真诚道。
“你带我走吧,我以后就做你和小公子的大夫,我再不想回到蒲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