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面色惨白地躺在台阶上,那么轻的一个人,摔在台阶上愣是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可见是全无意识了。
这可吓坏了一众宫女太监。
墨竹姑姑心里一沉,赶忙回去向太后禀报。
太后手指微动,似是在心中衡量了一番,说,“既然人都在哀家门口晕倒了,还不赶紧请一位御医过来医治。她若出了什么事,你叫哀家如何跟皇帝交代?”
墨竹姑姑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赶忙去叫御医了。
太后独自回到寝殿内,望着闪烁的烛火沉默了许久,回忆起四年前。
那是她与皇帝的母子情分几乎走向决裂的一年。
就因为这个女人,清月。
皇帝幼年时顽皮,先皇从未有把皇位继承给他的意思,加上皇上本人也并没有夺位的想法,成日只顾玩乐,在学业上都不怎么用心。
他只凭借一副好头脑,便把那些苦苦用功的皇子压的翻不了身。
他的心从不在朝堂上。
太后在宫中为妃时一向谨慎小心,见儿子并没有继承大统的心思,便也纵着他玩乐,从不曾多要求他什么。
后也不知是怎么的,他玩的心越来越野,竟让他找到了关押前朝余孽的禁地。
他还趁着守卫不严,想方设法将那个女子骗了出来,成为他王府中的一名侍女。
皇帝天真的以为凭借他的聪明头脑可以将这件事满天过海,可前朝余孽就是前朝余孽,此事非同小可,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好在真相被发现的时候,先皇已死,新皇继位。
没有比他身份更高的人可以拿这件事动摇他的皇位。
但人言可畏,终究还是有人拿此事做了文章,甚至引来刺客刺杀。
事情闹大了,险些丢了命,皇帝才开始彻底反思。
也正是从四年前起,皇帝才真正的成长了起来,像个能担当得起重任的帝王。
太后是答应了皇帝的,只要他肯放弃清月,自己一定会留清月一条性命。
母子二人之间的信任不能被轻易打破。
既然太后已经承诺了皇帝,那她就一定不会让清月出事。
清月被抬去了寿康宫的偏殿,进行医治。
不久后,太后的回忆被宫女打断。
那宫女面带焦灼和紧张。
“太后,您快来偏殿吧。”
偏殿。
众人都还算是淡定,因为大部分宫人都是换过水的新人,他们对前朝这些过往自然是不清楚的,也不知道清月的真实身份。
唯有墨竹姑姑和钱公公两个人,脸色惨白而凝重,仿佛遭遇惊天大祸。
太后心里不由得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不妥?”
御医也不清楚清月的真实身份,但是看墨竹姑姑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出实情。
御医一五一十说,“回太后,这位姑娘已有身孕,因为她身子虚寒,今日又受到惊吓,所以刚才忽然昏厥。若不好好保养,很有可能会流产。”
太后猛的攥住手中绣帕,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喘不上气来。
“身孕?”
“额……是,太后。”
御医被太后的反应弄得紧张起来,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他不该知道的事。
墨竹姑姑理智尚存,赶忙叫御医先回去了,并且给钱公公使了眼色,叫他跟着,堵住御医的嘴。
偏殿内的宫人被清空,只剩墨竹姑姑与太后二人。
清月还在昏迷,歪在塌上,脸上半分血色也无。
太后深吸一口气。
“叫人去查。”
就怕这孩子是皇帝的。
如果真是皇帝的,此子断然留不得。
墨竹姑姑心里也正惶恐着,她安慰太后说,“太后先莫乱了阵脚。既然清月已经被安置在长乐侯府中,皇上也再不曾提起过她,这孩子指不定就是旁人的呢?”
太后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看了一眼清月。
“哀家自己的儿子,哀家难道还不清楚他吗?他一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哪怕是转折了几道弯,最终也要达成目的。虽然说人放在了长乐侯府,你便当他没有办法见到清月了吗?”
太后越说越后怕。
从前只觉得儿子经历过了那场刺杀,改了性子,长大了。
皇帝主动将清月送到长乐侯府去养老,也不曾再提起此事。
太后也害怕自己跟皇帝真的母子离心,见他做出让步,便也没有再提起清月之事。
后头便是朝中繁忙,皇权与门阀的争斗,几大边疆的战乱。
这些都需要集中大量的精神和财力物力,皇帝更没有什么心思研究儿女情长。
太后只当这事儿便这么过了,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再提起清月来。
如今细想来,自己还是太轻率了。
皇帝那样的性子,既固执又霸道。
他从小天资聪颖,机敏过人,一向是自命不凡的。
皇帝或许会在那场刺杀的巨大打击中落寞一阵,但他永远也不会放弃自己原来想要守护的那个目标。
也许从前清月只是他喜欢的一个女人,但经历了这些事,清月已经变成了他心中的一个执念,岂是这短短三四年时光就能打磨干净的?
太后愈发觉得不寒而栗。
“快!速速命人去查,若是查到了皇帝私下潜入长乐侯府的证据,便立马来回禀给哀家。”
墨竹姑姑立马将事情分派下去。
她去而复返,看着床上的清月,忧愁的问道,“太后,这姑娘怎么办?”
太后捏着眉心。重重的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见太后犹豫,墨竹姑姑主动递了一个台阶。
“依老奴的愚见,如今后宫子嗣不多,要不……”
“不可!万万不可!”
太后仿佛被墨竹姑姑的这句话突然点醒了,整个人非常激动的站起身来。
“若真生下来这孩子,皇嗣染了前朝的血,朝中官员不得把皇帝撕碎?万万不可!”
太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墨竹姑姑神色却十分凝重,也没有回应太后刚才这仿佛自言自语的话。
她也知道,太后心里根本做不了决定,她现在也十分犹豫。
否则,直接叫人把清月腹中之子打掉即可,还费那劳什子的功夫去查皇上的行踪干什么?
太后是心软之人,但坐在这个位置上,她注定要与自己的本性作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