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夫人,眼盲心瞎。
因她一己之私,纵容害她女儿的真正凶手逍遥法外,这难道是理智之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亦或许,娘家的侄子侄女,在她心中本就比自己的儿子女儿更重要。
太后并不觉得意外,有很多妇人心中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叫无辜的人受过。
柳云容究竟是招她惹她了,为何要受此无恙之灾。
既然陈国公夫人想保住她那个杀人犯侄女,太后偏不让她如意。
陈国公夫人三番五次惹众怒,叫人不喜。
这回又想刺杀柳云容,不把太后的救命恩人当一回事,打皇家的颜面。
太后不会再叫她得意了。
“陈国公夫人既然这么固执,不愿看清现实,那哀家也无话可说了。”
太后倚在鎏金凤椅上,双手交叠。
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墨竹姑姑引柳云容坐在太后身边的软凳上,给她递来一盏温热的姜枣茶。
柳云容喝下姜枣茶,从胃里暖到心里。
陈国公夫人面对诘问,企图装傻。
“臣妾不明白太后是何意,我家侄女真的没有害世子夫人,不知道太后是从哪里听来这样离谱的消息……”
太后抬手,眼有不耐,打断了她的话。
她慢条斯理地转动着翡翠扳指,声音像裹着冰碴:“哀家的话,你是从不往心里去,哀家多少次提醒你做事莫要不管不顾,更不可专断独行,凡事走程序,走法律,可你偏是不听。一次,两次,三次。之前你已经去麓山寺诵经祈福了这么长日子,竟然一点记性都不长吗?”
话音刚落,陈国公夫人已伏地叩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太后,臣妾不敢……”
“还敢狡辩!”
太后起身,抓起手边的骨瓷茶盏,直接砸在陈国公夫人面前。
砸碎的瓷片崩了满地,碎片弹起划伤了陈国公夫人的脸颊,瞬间流下鲜血。
可陈国公夫人连抽气都不敢。
“你行事太过猖狂,目中还有王法吗?你真当哀家是瞎的,连你那点小动作都看不见了!”
“昨夜,你叫身边的婢女花钱买凶,刺客跟随瑞景县主的马车一路跟着出去,意图要县主的命!”
陈国公夫人攥着丝帕的手指节发白,眉毛拧成死结,嘴唇微微颤抖着,胭脂都盖不住煞白的脸色。
听到太后点破真相,眼眸猛地睁大。
她像被人揪住脖颈的野猫,强撑着冷笑,可下巴止不住地打颤,发间的步摇也跟着叮当作响。
“太后,臣妾冤枉啊!臣妾绝对没有谋杀瑞景县主!”陈国公夫人声音拔高,带着掩饰不住的尖锐。
太后上前,狠狠掌掴了陈国公夫人一巴掌。
柳云容惊讶。
不光柳云容,连墨竹姑姑和钱公公都有些惊讶。
太后亲手教训人,是生了大气!
太后一向气定神闲,鲜少真的动怒。
可见今日陈国公夫人是真的惹了太后不悦!
太后掌掴,臣下只有感谢的份。
陈国公夫人跪在地上,“臣妾谢太后赏巴掌。”
她声音颤抖,再没有一味地否认自己买凶谋杀柳云容之事。
太后胸口起伏了好一阵,许久才平复心情。
她沉声道:“哀家已派人去长乐侯府查明真相,证据确凿,的确是熙宁伯爵府嫡女禾诗倩买通婢女,在长乐侯府世子夫人的饮食中下药。你要报复,却报复错了人,真正害你女儿的,是你侄女!”
陈国公夫人眼前一片漆黑。
“倩儿她,她不会的……”
她的挣扎,如南柯一梦。
太后冷冷看着她:“哀家念在探花郎的面子上,并没有直接将禾诗倩捉拿归案。到底是你的家事,人已经被钦差扣押至陈国公府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的意思,大有让禾诗倩偿命的意味。
其实她之前是不用死的。
但陈国公夫人意图杀害柳云容,柳云容是替禾诗倩背锅,那么真相被戳破后,禾诗倩就非死不可了。
陈国公夫人瘫软在地。
太后不愿再见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太监上前将她拖走了。
人走后,正殿内只剩下柳云容和太后二人。
柳云容泪流满面。
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太后,嘴唇轻轻颤动,想说话却又怕声音哽咽,只能紧紧抿住。
太后看着也觉得心疼。
“哭什么,哀家为你做主是天经地义,怎么还惹得你难过了?”
柳云容扑过去抱住太后的手臂:“容儿能依仗太后,容儿不委屈,不难过……”
她带着哭腔,尾音微微发颤,透着对太后的依赖与亲昵。
柳云容想,太后这般对她,她为太后**也是可以的。
人最怕遇见伤害后没有人为自己撑腰,太后次次都站在她身后,不叫她白白受屈,孤立无援。
柳云容向太后说明白了这些日子在长乐侯府发生的事。
太后听完,眉头紧紧蹙起。
“那禾诗倩竟敢更换参汤药材,险些叫你中毒。这边杀了你,那边再害死陈秀滢,她便再无对手,央了她姑母便可以再嫁给萧御霆做续弦。她可真是好出息,好谋算。”
柳云容叹息:“御医世家,教出的姑娘自然是精通医术的。但她也太会钻偏门了,我看陈国公夫人都没有她这般狠毒。”
太后冷哼一声,说:“陈国公夫人刚嫁给陈国公的时候,那陈国公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她也用这歪门邪道的医术,帮了陈国公许多。”
柳云容惊讶地看着太后。
果然,门阀中的一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皇家的眼睛。
柳云容咬了咬唇,问出那句话。
“太后,您和皇上如今可有清理门阀之心?世子夫人三番五次坑害我,都被我一一化解。可她与我积怨已深,日后在后宅相处,恐怕还是要争个你死我活。”
她想杀了陈秀滢,必须先问过太后的意思。
太后对柳云容道:“门阀要清,可旧门阀已没有昔日的势力,而新贵反而蒸蒸日上,容儿,你可懂哀家的意思?”
柳云容身子微微颤抖。
她怎么不明白。
现在除去陈家倒不是最难办的,难办的是,若除了他们,便没有能够与新贵相制衡的人了。
柳云容深吸一口气,感觉头痛欲裂。
事态的发展早已与上一世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