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霆从不独酌,今夜却在军营喝了烂醉。
在北疆受的那场伤似乎都没这么叫他难受。
韩枫忧心忡忡。
“世子,您喝得太多了。”
萧御霆的身体旧疾太多,过度饮酒会引发他体内各种炎症,叫旧伤疼痛。
从前萧御霆谨遵医嘱,从不会放纵自己,但今**心绪难平,实在无法纾解。
萧御霆并未理会韩枫的劝慰,再次灌下一坛酒。
酒精熏得他双眼通红,眼白里全是血丝。
这时,军营外的骑兵进门通报。
“世子,裴小公爷要给县主送马车来,但县主婉拒了,与清月等人在庄子上住下,吩咐王伯明日回府。”
萧御霆这才有了些反应。
他没说话,只挥了挥手,叫骑兵退下。
帐篷里的油灯忽明忽暗。
“哈哈哈……”他突然笑出声。
萧御霆的笑声听得韩枫后脊发凉。
他硬着头皮上前:“世子,县主一意孤行要与夫人争锋相对,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围困在门阀的圈套中。”
韩枫也摸不准萧御霆的脉,不知道他要保哪一边。是想护着柳云容,还是留下陈秀滢。
“我怎么忍心她深陷囫囵。”萧御霆喃喃道。
韩枫不知‘她’是谁。
萧御霆瘫在榻上,伸手想抓住什么,最后只抓住一把空气。
……
翌日清晨,长乐侯府的马夫已经套着马车抵达庄子。
王伯召集了一队侍卫,这些侍卫都是从前萧家军退下来的,个个身强体壮,孔武有力。
共一十八人,护送柳云容等人回城。
王伯道:“县主,白日里路好走,但你们还是要警惕。”
柳云容郑重谢过他。
白日里路的确好走,她们一行人天刚亮就出发了,不到中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便抵达盛京。
柳云容又额外给这些侍卫拿了不少赏银,叫他们在城里歇歇脚,吃顿午饭再回庄子上。
侍卫们接过银子,都很感激她。
清月带着芸豆和月瑶先回长乐侯府,向王老夫人和侯爷禀报昨天发生的刺杀之事。
柳云容则马不停蹄的跑去大理寺报案。
昨夜,裴钰已经将刺客的尸体全部搬运回大理寺。
按说是提前打了招呼的,柳云容去的时候很顺利地就完成了报案。
裴钰本可以自己将此案立下,但柳云容是苦主,她亲自出面更符合规矩。
负责接待她的官员保证,一定会好好查出真相,仵作已经开始验尸了。
柳云容道了谢,却实在笑不出声。
大家都很清楚背后究竟是谁害她,可偏偏就是不能直接调查陈国公府。
说是验尸,最后应当也是不了了之。
无非心理安慰。
柳云容要去宫中求见太后,试探一下太后的心意。
若太后也没有趁此机会拉陈国公府下**意思,她恐怕会举步维艰。
“县主,听闻您昨夜遇刺,太后早已在寿康宫内等候你了。”听闻柳云容拜见,墨竹姑姑亲自来到宫门口接她。
柳云容勉强笑笑:“太后消息灵通。”
“是,太后一向关心县主。县主受了委屈,到太后跟前不必强颜欢笑,想哭便哭。太后待您是真心的,除了庆阳大长公主,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太后是把您当女儿看待呢。”
墨竹姑姑宽慰她。
柳云容笑着应了,在脑海里反复揣摩她这句话的意思。
到寿康宫门口,柳云容眼尖地看见门外站着几个未穿宫装的丫鬟,心道太后这是有客。
墨竹姑姑默默领她走进正殿。
柳云容打眼望过去,竟然看见了陈国公夫人!
陈国公夫人坐在太后对面的椅子上,略显局促。
太后看见柳云容,不等她开口,率先道:“好孩子,哀家听闻你昨夜遇刺了,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柳云容脑子乍然一响。
明白了刚才路上墨竹姑姑说的‘想哭便哭’是什么意思。
柳云容扁了扁嘴,把昨夜的恐惧和委屈全部化作泪水,提起裙摆,向太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
“太后娘娘,妾身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太后起身,伸开双臂。
她跌跌撞撞扑进太后怀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从庄子上回来,柳云容还没来得回府梳洗,沾着草屑的裙摆脏甚至还脏兮兮的。
太后抚着她的后脑勺,满脸都是心疼。
柳云容哭了一会,开始诉苦。
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委屈地瘪着嘴,抽抽搭搭,半晌也没说出完整的话。
“太后,原是容儿不配县主这么好的封号,他们都欺负我,找了刺客来杀我……”
柳云容把脸埋进太后的衣袖,声音闷得发颤,肩膀一耸一耸的,发间的珠花随着抽泣轻轻摇晃。
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看了直揪心。
坐在尾端的陈国公夫人脸色一片惨白,手指在衣袖下微微颤抖。
柳云容这个狐媚子**人!
太后竟如此偏疼她!
太后话里有话:“谁敢欺负哀家的救命恩人,嫌命太长了不成!?你放心,哀家一定查到底!究竟是谁派人刺杀你,究竟是谁在背后生事,究竟是谁,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这三连问,震得陈国公夫人几乎坐不稳凳子,好几次差点滑下来。
一瞬间的功夫,她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陈国公夫人,您说是不是?”柳云容扭头,询问陈国公夫人。
“呵呵,县主问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陈国公夫人强忍着颤栗。
柳云容勾唇:“您是夫人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长辈,所以我会问您啊。想必您也支持我讨回公道吧?”
陈国公夫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层。
她强撑笑脸:“这是自然。”
陈国公夫人一大早就被太后召见,说是关心她家女儿中毒之事。
她本是要等丫鬟回来禀报刺杀柳云容一事的,但没等丫鬟回来,就被迫进宫了。
太后留她待了大半天,她心急如焚,想要早些回府。
没成想,不仅没等到柳云容的死讯,还等来了她进宫向太后卖惨!
该死的……
太后转头对陈国公夫人道:“长乐侯府接连出事,先是世子夫人被毒害,又是县主遭刺杀,恐怕两件事有说不清的关联。听闻是你侄女对世子夫人下药的?”
太后犀利的逼问,让陈国公夫人心底狠狠一震。
她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家侄女与女儿从小一起长大,姊妹情深,绝对不可能下药害对方的。”
太后不语,只静静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