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容把屋里的门也拿门闩插上了。
一块木头,在萧御霆眼里不算阻碍。
他一脚踢开主屋大门,踹断了门闩,昂首阔步地走进去。
清月在后头无语。
心道你就作吧,最好永远别治好这失忆症,否则醒过来那天有你好受的。
月影担忧地问:“清月姐姐,县主不会有事吧?”
清月安慰她们:“放心,世子不是粗暴之人,他只是在气头上。”
人虽失忆,但品性不会倏然改变。
萧御霆不是粗暴无礼之人,不会对女子动粗。
众人这才散了。
主屋内。
烛火幽暗,只剩一盏。
萧御霆愤怒地往里走,一打眼便看见了柳云容娇小的身影。
她也未眠。
柳云容不肯转身,她垂首站在窗边光影交界处,鬓边那支银蝶步摇随着肩头轻颤而微微晃动,仿佛在抽泣。
萧御霆心头倏然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看到柳云容难过,他心里怎么会这么别扭,好像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难道他骨子里真是一个宠妾灭妻之人?
“柳氏,你把我锁在外头,怎么还恶人先告状?自己哭起来了?”
‘恶人’柳云容扭头,薄薄的眼皮已经肿得老高。
萧御霆说不出话了。
“世子生气,要罚便罚吧。妾身**命一条,不足挂齿。”她声音沙哑。
萧御霆冷笑:“你是县主,我怎可对你说罚便罚。果然巧言令色,惯会拿空话堵我。”
柳云容似轻叹一口气,“那我该如何?”
“你,好好在这闭门思过!”萧御霆拂袖而去。
男人像一头迷路的野兽,在院子里胡乱转了一圈,去书房睡了。
萧御霆在书房躺着,翻来覆去。
突然喃喃道:“我凭什么要住在书房?”
他猛地起身。
复回到主屋。
萧御霆轻功深厚,走在木质地板上悄无声息。
他着魔般走到床前。
柳云容虽然躺在床上,却依旧没睡。
她蜷缩着,连衣角都透着股孤寂又委屈的气息。
豆大的泪珠滚落在裙裾上,晕开深色的水痕,像是宣纸上被洇开的墨点。
萧御霆心中倏然一软。
是不是刚才他说话太重了。
萧御霆想,柳云容左不过是个女子,就算她狐媚,心眼多些,这也没什么,只要自己对她严加管教就好。
这么想着,他看柳云容又顺眼了几分。
男人轻咳几声,柳云容仓皇擦了眼泪。
“进去些睡,小小的一个人,为何占如此大地方。”
柳云容不语,默默往里缩。
萧御霆躺了上来,嗅到头枕上馨香的气息,他心中稍安,困意袭来。
男人大手在柳云容布满眼泪的小脸上囫囵一擦,随后搭在她腰间。
他竟这么搂着柳云容睡着了。
翌日。
一夜好眠。
萧御霆并未去军营。
他端坐在床沿,等着柳云容起来伺候自己梳洗。
柳云容这两天劳心又劳力,累的浑身酸软,又被萧御霆气得够呛,她一头闷在被褥里睡到日上三竿。
日头晒进屋里,柳云容才堪堪睁开眼睛。
眼前,只着一件里衣的萧御霆就这么端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舆图细细揣摩。
柳云容不想理他。
又闭上眼睛,假寐。
“醒了就起床。”萧御霆的声音低磁。
柳云容:“……”
她不情不愿的起来了。
清月等人进来收拾房间,摆放早膳。
萧御霆直愣愣站在那里等了许久,也不见柳云容来给他更衣。
最后他自己不耐烦,自己把衣裳穿好了。
二人一同用膳,虽是许久没出现的温馨时光,可他们心中却不复从前一般。
柳云容食不下咽,她眼睛还肿着。
她知道萧御霆失忆了,这不怪他。
可萧御霆带给她的伤心和冲击力却是实打实地砸在身上了,一时间很难消化。
早膳用完,萧御霆还是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叫柳云容心烦意乱。
柳云容耐着性子问:“世子今日无事?”
萧御霆立马盯着她:“你不希望我在家?”
柳云容:……
怎么这么难伺候。
“自然不是,妾身最喜世子的陪伴。时辰到了,妾身要去伺候老夫人喝药了,那世子独自歇息吧。”
“你每日都去?”
柳云容一五一十回答:“不忙的时候,每日都去的,一个月总有十七八回。”
萧御霆说:“你惯会收买人心,怪不得母亲对你赞不绝口。”
柳云容心里堵的一点缝都没有,她真的要骂人了。
“既然我也在家,那就一同去尽孝。”
“是。”
萧御霆跟柳云容一起去王老夫人处。
慈安堂里,王老夫人正好要喝药了,刘妈妈看见柳云容,笑着道:“县主来了,每日都这般准时,老夫人现在都不习惯我伺候汤药了呢。”
柳云容熟练接过药碗,伺候王老夫人喝药。
王老夫人看见萧御霆一起来了,也十分开心,拉着他们两个说了好一阵子话。
他俩一起出现,王老夫人难免提起子嗣之事。
“霆哥儿,你在侯府待着的日子少,还得在子嗣上多用心啊。容儿养了这半年身子也好多了,是时候要个孩子。”
柳云容垂眸不语。
王老夫人大概不知道萧御霆之前给自己吃避子药的事吧?
“是,儿子知道了,还请母亲放心。”萧御霆很痛快地答应了。
柳云容有些意外,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抖了抖。
在慈安堂用了晚膳,二人才回到流萤居。
天黑了,柳云容还有事没做完,便叫月梦点了几盏灯。
侯府又买了一批仆从,她在案几上看身契,一一记档。
萧御霆在院里耍了一套拳,浑身大汗淋漓。
回到屋里,便看见柳云容在烛火下皱着眉毛认真的模样。
烛光将她的小脸映出橙红色,脸上有细小的绒毛,像多汁的水蜜桃一般可口。
男人不由自主走上前:“这么晚了,看什么呢?”
柳云容秀气的眉毛蹙起,“世子莫要在这里挡光,我看不清字了。”
萧御霆没说话,他沉默良久。
黑眸中竟泛起一丝伤心,转瞬即逝。
萧御霆说:“你因我失忆便嫌弃我,我从前不该如此喜欢你。”
言罢,男人扭头离开流萤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