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容霍然起身,冷冷看着裴钰。
“还以为裴大人和寻常男子不同,是个行事端正,头脑清晰的君子。现在看来,你与陈君浩之辈也并无不同,无非是披着举子和官声的外袍,实际上还是自私自利,为所欲为,从不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当人看。”
“……”裴钰这辈子没被骂的这么难听过。
柳云容骂到他心里,让他猛地羞赧。
柳云容猛地起身,薄薄的面颊翻红,带了愠怒。
她拂袖而去。
“县主……”裴钰的呼唤声没出口,连柳云容的半片衣袂也没够上。
包间内,瞬间只剩下他和一个丫鬟。
那丫鬟也被今日裴钰的冲动之言给惊着了。
半晌,她憋出一句:“小公爷,您是疯了吗?”
裴钰没吱声。
温润的触感灼烧着掌心,裴钰攥紧袖中那个没送出去的镯子,听着回廊外渐远的脚步声,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青玉案上的茶盏早凉透了,他却恍若未觉地反复摩挲着杯沿刻的千佛纹。
“我的确是疯了……”半晌,裴钰盯着满地狼藉,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连自己都辨不清的情愫。
“回府,今日之事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是。”丫鬟偷偷在他后头翻了个白眼。
……
柳云容回到流萤居,沉着脸灌了一肚子茶。
直到沁凉的茶水浇透整个五脏六腑,她才缓过来一些。
芸豆和月瑶围在她身边,看她脸色。
二人面面相觑,气氛太过沉重,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惹了柳云容不悦。
“岂有此理!真是当我好欺负的,竟敢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来,真当我是好拿捏的不成!”
柳云容愤愤。
“就是!县主还巴巴儿的救他一命,早知道那日就应该让他一个人在草垛里躺着抓心挠肺,还给他抓什么药?”月瑶立马跟着附和。
芸豆也说,“就是,就该让他被端王再抓回去,被那公主好好蹂躏!”
这话说的,叫柳云容忍俊不禁,刚才满肚子的火气消了一些。
“罢了罢了,好女不跟男斗,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咱们再不理会他家便是。”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萧御霆没死,但是在盛京众人眼中,柳云容现在跟个寡妇没什么区别。
她不愿惹是生非,在口舌上争高低。
城里的天儿越发热了,即便是傍晚也闷的人喘不上气来。
月瑶她们从冰窖里起了冰块出来,放在屋内的大缸中,又给柳云容切了新鲜的西瓜。
天气越热,柳云容心里就越委屈。
她突然特别想萧御霆。
“明明说好了要陪我在庄子上一直待到立冬的,大骗子。”
今日裴钰敢唐突她,还不是看柳云容身边没人保护,为她做主。
柳云容漂浮在这世上是无依无靠的,这世界对女子本就不公平。有些姿色的女子,若没有娘家夫家做主,便是一块人人可欺的大肥肉。
不管今日裴钰那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非常的无理,非常的自私,完全没有顾及过柳云容的立场和心情。
萧御霆只是被“流放”,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柳云容现在依旧是长乐侯府的妾室,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与其他的男子有什么首尾。
毕竟长乐侯府的爵位还在。
若裴钰是真心的,今**说出这唐突的话来,就证明他完全没动脑子,只顾着自己一时嘴巴快活;如果他是假意的,那就更狠毒了,直接将柳云容推上了一个会被唾沫淹死的境地。
他简直是恶毒至极,比后宅中争斗的女子恶毒千百倍。
柳云容越想越气。
她真的后悔那日在端王府门口救了他,就应该像芸豆说的那样,叫他被靖安公主狠狠蹂躏。
柳云容有点憋屈。
之所以不敢与裴钰计较,继续找他麻烦,因为柳云容害怕这件事传出去。
若是被外头听见了,么风吹草动,即便自己是受害的一方,有理也会被人说成没理。
街头巷尾,最爱听的就是八卦。
柳云容在心里气了一阵,怨了一阵,自怜自艾了一阵,又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日子过得飞快。
时间眨眼到了深秋。
端王被禁足后消停了不少,靖安公主被按在太后身边从头学习规矩礼仪,朝中的蠢蠢欲动逐渐平息,事态还算平稳。
萧御霆在松江站稳脚步,时不时有家书传回来,叫柳云容安心。
柳云容的月份愈发大了,虽然她的肚子不像寻常孕妇那般大,那般沉,可她也是一夜夜被压的睡不好觉。
柳云容为了安心养胎,彻底闭门不出。
眼看又到了一年重阳。
想想去年的重阳节,萧御霆还在她身边陪伴,萧御景也还在世,虽然可恶的陈秀滢还没死,但一切都很热闹。
如今,府中的主子只剩她与王老夫人,还有马、侯两位姨娘了。
柳云容看着落叶,心中难免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