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舅母去世那日的情景。
家里太穷了,拿不出丧葬的费用。虽然当时柳云容卖身的钱不少,但全部被柳澈收进囊中,不愿掏出来用于安葬舅母。
那时,柳云容已经被萧御霆从长春楼救出。
萧御霆对她一向大方。
柳云容身上有些剩余的银子,便拿出来给舅母买了一个像样的棺材。
她其实也知道,是柳澈笃定她一定会心软,所以故意不肯拿钱,逼她出钱。
柳云容不愿计较。
舅母的恩情,她永不能忘。
柳家太穷了,没有亲戚愿意来做这个有去无回的人情,所以舅母出殡那日,就只有舅舅,柳澈,张氏,还有柳云容四个人。
萧御霆还差人拿了十两银子给她。
舅母埋在了一座小山后,很潦草的立了墓碑,柳云容这辈子头一回哭得那般惨烈。
最疼她的人没了,她余生再没牵挂。
眼下。
王老夫人哭得几乎断气,刘妈妈等人怎么劝都不行。
柳云容与几个嬷嬷合力将她送到花房里的小榻上,短暂歇息。
“老夫人,若您撑不住,妾身腹中的孩儿该怎么办?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陪伴在身边,唯有您这个祖母了。运气好的话,这孩子还能承袭爵位,到时候若没有祖母教养他,妾身一个人该如何面对着四面楚歌的局面?”
柳云容轻声劝着。
她也是正儿八经在诉说自己和腹中孩子即将面临的困境。
萧御霆虽与皇帝达成协议,并不是真的被流放岭南。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啊,他再如何英明神勇,有去无回的几率依旧存在。
长乐侯府本就人丁稀薄,剩下的人一定要稳住,才不会被有心之人算计。
王老夫人模糊的眼神渐渐恢复了一些神采。
“是,还有我的好孙儿呢。”她看着柳云容明显凸起的孕肚。
刘妈妈赶忙添一把柴:“再有半年,世子的孩儿便要降生,老夫人,难道您真的忍心看着县主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苦苦经营吗?您还年轻,至少还要看着孙子长大**啊!若没有您,谁护着县主和孩子?”
王老夫人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似得,猛然吸了几口气。
她从巨大的悲伤中回过神来。
一把抓住柳云容的手臂,“孩子,你从庄子上大老远赶回来一路可颠簸?”
柳云容松了口气。
“一路有护卫守着,又挑了平坦的大路,不妨事。若我不替世子来这一趟,真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王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却不再落泪了。
“我一定要照料好你这一胎,方才对得起霆哥儿。”
柳云容觉得,王老夫人真是一个十分通透的人。人人都道萧御霆是因为过分宠爱她,所以才去杀了沈芙蕖,被皇帝流放。
可王老夫人从来没有因此怪罪过柳云容。
自己生的儿子,她自己最清楚不过。
萧御霆一向嫉恶如仇,沈芙蕖欺人太甚,踩了他的雷区。他这么做,王老夫人丝毫不意外。
而且,王老夫人前些日子被太后叫进宫。
她知道萧御霆这次被流放的真实用意。
王老夫人恢复了不少理智,再不敢去看萧御景的遗体,她怕自己想与萧御景一起去了。
棺盖被几个侍卫扣上,等待三日后下葬。
柳云容派人偷偷去寻了白慕晴的墓。
后才得知,白慕晴出事后,定远伯爵府嫌丢人,并没有让她葬入祖坟,而是在北边的荒山上找了个地方,将她草草埋了,只立了一个无字碑。
柳云容亲自为萧御景办了这事。
她说通了王老夫人,三日后守灵结束,便差人将萧御景的棺椁抬到北边荒山上,与白慕晴做邻居。
因着他们没有成婚,便有人提议要不要合阴婚。
柳云容拒绝了。
既然白慕晴并没有与萧御景成婚,死后又何必要圆上呢?
白慕晴本人愿不愿意是一说,萧御景想不想冒犯她是另一说。
以柳云容对萧御景的了解,他宁愿在白慕晴身边默默守护,也不愿唐突打搅她。
萧御景的丧事办完,距离萧御霆出发的日子已经不足五日了。
柳云容再次回到庄子上。
“世子,兄长的丧事都办好了。根据他的意愿,我们将他的坟安置在白小姐的坟旁边,希望他们能做个伴。”
萧御霆眼圈发红。
闻言,他背过身去。
“谢谢你。”
柳云容从他背后轻轻环住男人的腰身。
因孕肚挺起,她两只手没法合在一起。
“世子的兄长就是容儿的兄长,您五日后出发,我打理好庄子上的事,便提前回府,与老夫人互相照拂。家中有我,还请世子放心。”
萧御霆深吸一口气,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有你,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