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萧御景才缓过来。
他哑声道:“是,我自负聪明绝顶,明明知道不对劲,却还是把你当成了她。”
陈秀滢得意极了。
她忽然轻笑出声,喉间腥甜漫上舌尖:“因为是你亲手害死她的,所以你不敢相信,你这是自己骗自己。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白慕晴都是被你害死的?别装了,你不过是为了消除自己内心的罪恶而已。侯爷,我还不知道你吗?”
闻言,萧御景的瞳孔骤然收缩,立即抽出袖中**,抵住她心口。
可陈秀滢并不害怕。
萧御景的愤怒,助长了她的嚣张。
“你明知道端王看上了白慕晴,要娶她为王妃,可你不肯,偏要去插一脚。结果倒好,被爱慕你的靖安公主得知。靖安公主发现你对白慕晴的情谊,心中愤怒不已!这些你都知道,你都清楚。”
“靖安公主是端王的胞妹,她本就不喜白慕晴,更不想让自己的哥哥娶这么个小门户的庶女。再加上你表露出对白慕晴的爱意……我不怕告诉你,当初就是靖安公主叫我对她下手的!因为你喜欢白慕晴,所以靖安公主要她的命,是你害了白慕晴!”
陈秀滢像疯了一样,大叫着。
萧御景猝不及防地抖了起来,捂着胸口。
两个小厮上前,踢在陈秀滢的膝盖弯上。
她没防备,一下跪在地上。
萧御景气得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许久才喘匀了。
“旁的我不与你辩,只一件事,我送她的镯子不见了,我知道是你藏的,藏去哪儿了?”
萧御景起身,死死揪住陈秀滢的领口。
那镯子是萧家传家宝,萧御景叫人送给了白慕晴,白慕晴当初是收下了的。
萧御霆知道,她心里也有自己。
彼时,他们二人还没有真正见过面,都是由小厮和丫鬟传递棋谱和礼物。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那镯子却出现在陈秀滢手上。
这些细节,混淆了萧御景,让他以为陈秀滢真的就是他爱的那个女子。
萧御景破土而出的情感,无处安放的情绪,全都被陈秀滢给截胡了。
“在……”
陈秀滢被萧御景勒住脖子,喘不过气。
她突然剧烈咳嗽,鲜血瞬间溅上萧御景衣襟。
她狞笑道:“在……在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哈哈哈哈!”
萧御景猛地松开她。
陈秀滢没有防备,跌落在地。
疼得五官都拧在一起。
“那你就**吧,陪她死。”萧御景冰冷吐出这句话。
陈秀滢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要我死?我再如何落魄也是陈国公府的嫡长女,陈国公府不倒,你就不能处置我!我杀了她又如何,你们有什么证据啊!”
萧御景的声线近乎冷到冰点。
“你若不肯赴死,我便替御霆写一纸休书给你,想必御霆恨你至极,没有不应的。到时候拿了休书,你便与我们长乐侯府再无关联,大理寺要怎么处罚你,都不会损害我们侯府名声分毫。”
“世子才不会恨我……你胡说……”
陈秀滢害怕了!
她狠狠摇头。
‘休书’二字,于陈秀滢来说就是紧箍咒,她听不得这两个字。
陈秀滢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萧御霆,就算不能得到他的人和心,也要死死钉在他的族谱上,百年后与他同穴。
萧御景说:“不信?你以为,你杀害白慕晴的证据是谁给我的?”
“不,不会的……”
陈秀滢疯狂战栗。
“要知道,当初御霆去边城之前曾在大理寺任职,贵女城隍庙命案是由他亲手打理的,只不过最后真相被层层掩盖。虽然没有找到凶手,但那些关键证据,一直攥在御霆手中。”
是的,萧御霆恢复了记忆。
半月前,萧御霆终于想起了从前的事。
他立即将从前办白慕晴死案时搜集到的那些证据,第一时间交给了大理寺和萧御景。
萧御霆是锤死陈秀滢谋杀贵女案的最后一击。
“不!!”
陈秀滢发出痛苦的尖叫!
她的丈夫,她最爱的人,怎么忍心把这些证据都交出去,将她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她承认萧御霆不爱自己。
但萧御霆对待自己一向是很客气体面的,哪怕不爱她,却也不厌恶她。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见她发疯,萧御景便知道她肯定接受不了被萧御霆休妻。
哪怕是死,她也不会接受。
于是,萧御景不再恋战。
他起身,下了最后的警告。
“我只给你一日的时间,若明日午时之前见不到你的尸体,那你便拿着休书滚出长乐侯府,你再也不是御霆的妻。”
言罢,萧御景被小厮搀扶着离开凝香阁。
整个凝香阁,万懒俱静。
起风了,空中旋起绿色的叶片。
陈秀滢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失声痛哭!
……
翌日。
清晨的光照进窗棂。
这个点,正巧是陈秀滢与萧御霆成婚那日的吉时。
陈秀滢换上了她与萧御霆成婚那日穿的嫁衣。
那是一种鲜艳得有些肃穆的正红色,上头花样全是由金线缝制,由上百个绣娘花费整整五年才完工。
陈秀滢赤足踩过冰凉的地板,一步步走到铜镜前。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人已经瘦的如同骷髅架,原本合身的嫁衣如今穿在身上,晃晃荡荡,像她偷了旁人的。
陈秀滢干枯的手指抚过嫁衣上的凤凰图腾,忽然想起四年前与萧御霆成婚那日,自己也是这般站在铜镜前。
如今这凤冠霞帔,倒成了送她上路的寿衣。
“咯咯咯!”外头,鸡鸣声响起。
陈秀滢最后一眼望向对着正门的座椅,那是萧御霆坐过的位置。
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平心静气的说话,他就坐在那椅子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那些算不上温柔的问候,她记到现在。
她眯起眼眸,执念缠身。
最后,声声泣血:“萧御霆,我就是死也不跟你和离,我永远是你的妻,写在家谱上的妻!既然生前不同床,死了我也要与你同穴!”
言罢,陈秀滢脚下使力,木凳坠地的脆响混着房梁的吱嘎声,她身着一片鲜红的喜服,吊死在她与萧御霆新婚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