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暗流汹涌中草草收场。走出那金碧辉煌的牢笼时,天际只剩一抹残阳如血。沈惊鸿脸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血珠凝结在颧骨上,带来细微的刺痒。她刚踏出宫门,正要登上自家马车,后颈猛地袭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刺鼻的酸腐味直冲鼻腔,混杂着陈旧染料和潮湿霉变的气息。她发现自己被丢在一辆颠簸行进的马车里,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勒得腕骨生疼。马车在狭窄曲折的巷弄里疯狂地拐了七八个急弯,最终猛地停住。车帘被粗暴掀开,两个蒙面黑衣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拖拽下车。
眼前是一处废弃已久的染坊,巨大的染缸布满裂痕,晾布的木架歪斜倒塌,在昏暗中投下狰狞的怪影。她被推搡着穿过布满蛛网的作坊,进入一间隐蔽的地下密室。
密室里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盏黄豆大小的油灯在墙角跳跃,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摇曳的光晕映在墙壁上,那里挂着一张巨大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地图”——那竟是用数块干瘪、纹理清晰的人皮拼合而成,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描绘着诡异的山川河流!
萧璟渊就坐在那幅惊悚地图的下方,轮椅的轮廓在幽暗中显得格外冷硬。他苍白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颗从步摇中掉出的血色命石。珠子在他指间滚动,流转着妖异的暗红光泽。
“苏师母当年留下的命石,果然在你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打破了密室的死寂。
沈惊鸿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和怒火,一步步逼近他。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比他衣袍上沾染的菊花瓣气息更加浓烈刺鼻,几乎盖过了染坊的酸腐气。“我母亲到底是谁?”她死死盯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声音因为压抑而微微发颤,“你说她是你师父,为何我父亲对此只字未提?他从未说过母亲与幽冥宫有瓜葛!”
萧璟渊没有回答。他突然出手,快如闪电!冰冷的手掌猛地扣住沈惊鸿被反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将那颗滚烫的血色命石,狠狠按在了她心口业火印记的位置!
“呃啊——!”
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接烫穿了皮肉!瞬间从心口炸开,沿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沈惊鸿痛得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痉挛。
与此同时,命运溯光镜残存的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震动,强行投射出残缺不全却无比清晰的画面:
* **视觉:** 母亲苏晚晴!她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绣着幽冥彼岸花纹的玄色宫装,正是幽冥宫主的服饰!她满脸泪水,眼神绝望而决绝,正将一个襁褓(襁褓里是她!)用力塞进一个狭小的木箱!
* **视觉:** 阴暗角落的梁柱后,一个约莫五六岁、面容精致却透着早熟阴郁的男孩(萧璟渊!)正死死攥着半块温润的玉佩,惊恐又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 **触觉:** 命石烫得皮肤仿佛要焦糊!萧璟渊扣着她手腕的掌心带着薄茧,冰冷又粗糙,带来禁锢的刺痛感!
* **听觉:** 墙角那盏油灯突然“噼啪”一声爆出一朵巨大的灯花,声响在死寂的密室里格外惊心!
“你母亲是幽冥宫前任宫主苏晚晴。”萧璟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沉痛的回响,他的手依旧死死按着那颗灼热的命石,迫使她承受着真相的炙烤,“当年幽冥宫遭逢大难,韦氏派死士围剿。苏师母为了护住襁褓中的你,不得已假死脱身,将你托付给镇国公。而我…只来得及从火场废墟里救出昏迷的你,还有…这半块玉佩。”
灼烧的剧痛和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沈惊鸿头晕目眩。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抽回被禁锢的手腕!
“哗啦——!”
身体失控的后退撞翻了旁边一个陈旧的木质药柜!柜子轰然倒地,里面无数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摔落下来,碎裂一地。各种不知名的药粉、干枯的草药散落开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杂刺鼻的气味。
就在这堆狼藉中,一卷用暗褐色皮革包裹的残破书卷滚落出来,摊开在地。油灯昏黄的光线照在残卷上,上面用暗红近黑的颜料描绘着繁复的星纹图案——那图案,竟与命运溯光镜背面的星图如出一辙!在星图下方,还有一行用同样暗红颜料书写的、字迹扭曲狂放的血字:
**“天枢星使,命定劫数,双星缠斗,不死不休!”**
“天枢星使?”沈惊鸿瞳孔骤缩,强忍着心口的灼痛,弯腰捡起那卷残破的皮革。她下意识地翻转过来,残卷的背面,赫然刻着几行清晰的小字——是萧璟渊的生辰八字!旁边还有一行细小的批注:“承劫者”。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猛地抬头,看向轮椅上脸色更加苍白的萧璟渊,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尖锐:“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命轨会纠缠在一起!所以你才一次次接近我?救我?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萧璟渊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抬手,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自己玄色锦袍的襟口,一层层扯开里衣。昏黄的灯光下,他线条分明的左胸上方,靠近锁骨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狰狞的疤痕!那疤痕的形状,正是半块玉佩碎片的样子!边缘扭曲凸起,仿佛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烙刻进去的!
“当年苏师母为了替你逆天改命,躲避韦氏的追杀,动用了幽冥宫最凶险的禁术。”萧璟渊的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带着沉重的血腥气,“她献祭了自己的寿元,强行扭曲了你的命格。但禁术的反噬…却阴差阳错地将我的命格也缠了进去。”他幽深的目光锁住沈惊鸿,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复杂情绪,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拿着残卷的手,强硬地按在了自己胸口的疤痕上!
“感受到了吗?”他几乎是咬着牙,胸膛剧烈起伏,那疤痕下的心脏在她掌心下狂跳,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搏动,“这就是代价!现在你该明白了,为什么每次你动用那面该死的镜子,我都会受到反噬!为什么**近你,伤就会加重!为什么我的血…会替你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