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城,城东的崔氏祖宅。
此刻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朱红色的大门前,车水马龙。
一辆辆华贵马车,将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今夜,是崔氏族长崔敬的七寿。
借着这个机会,整个冀州的旧有势力齐聚一堂,要向秦风展示他们的影响力。
崔府正堂,聚贤厅,现在已是高朋满座。
一百零八张紫檀木大案整齐排开,每一张案后,都坐着在冀州跺跺脚可以让地面颤三颤的豪族家主。
金杯玉盏,美酒如泉。
舞女们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在暖如三春的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腰肢款摆间,穿着令人迷醉的香气。
“诸位!”
主座之上,一身暗红团花锦袍的崔敬满面红光,高举金杯,声音洪亮且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今日老朽**辰,承蒙诸位赏光!这杯酒,老朽敬大家!”
“崔老太客气了!”
“崔老乃我冀州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
……
众家主纷纷起身,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一杯酒下肚,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舌头身形肥硕的家主借助酒劲,大着笑道:“说起来,我们这位新来的秦王爷,最近却没动静啊?”
“不是说要清丈田亩吗?这都半个月了,怎么连个响屁都没闻着?”
“哈哈哈!”
大厅内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坐在崔敬下首的赵家家主,一边把玩着怀中舞女的纤手,一边不屑地嗤笑道:
“什么秦王,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的草莽罢了!打仗或许有两个下子,可这治国理政?哼,他懂个屁!”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开口附和。
“就是!没有我们这些士族帮他收税、管人,他连这信都城的粮仓在哪都摸不到着门!”
“听说他在临州搞那一套,给泥腿分田?简直就是滑之大稽!”
“原来在那样的穷乡僻壤能行得通,到了我们冀州这花花世界,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
崔敬轻抚长须,很是满意:“诸位放心。”
“我已经让人给钦差大人好好上了一堂课。只要秦风不傻,他就该乖乖跟我们合作。”
“他假如不识抬举……”
崔敬顿了顿,环视胜利,语气森然,“我们一百零八家联手,让他冀州一夜之间,粮草绝断,政令瘫痪!到时候,看他怎么跟那几十万大军交代!”
“崔老英明!”
“跟着崔老,我们高枕无忧啊!”
就在这觥筹交错、群魔乱舞之际,崔敬的孙子崔浩,突然一脸兴奋地跑了出来。
“爷爷!各位叔伯!光喝有什么意思?”
崔浩大声喊道,同时带着残忍的笑意,“孙儿特意准备了一个助兴的节目,保管让大家乐呵呵!”
“哦?浩儿有心了。”崔敬慈爱地看着孙子,“是什么节目啊?”
“带上来!”崔浩大手一挥。
“哗啦啦……”
一阵刺耳的铁链缓缓地发出声音,瞬间压过了丝竹管弦之音。
大厅内的舞女们尖叫着散开。
只见两个队列孔武的家丁,就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走了进来。
那人双腿呈现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
十根手指更是血肉模糊,指甲盖都被掀翻,找到了森森白骨。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亮得让人心惊胆战,死死地盯着主座上的崔敬。
这就是秦风派来的钦差,张远!
“嘶——”
在场的家主们虽然平日里也没有少干伤天害理的事,但见到如此惨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那个张钦差吗?”
“哎哟,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哈哈……张大人此前让我们汇报手上土地的时候,可是威风得紧啦!”
……
崔浩一脚踩在张远的胸口上,狠狠的碾动。
疼得张远浑身抽搐,却硬是一声没吭。
“各位!”崔浩得意洋洋地指着脚下的张远,“这小子骨头硬了,我让他写一篇贺寿词,他非但不写,还敢骂爷爷是老贼!”
“今儿个,我就让他当着大家的面,把这词儿念出来!顺便……”
他拍了拍手。
一个人端着一个吃着恶臭的木盆往上走来。
里面黄白相间,混杂着烂菜叶和馊水,赫然是一盆猪食!
“顺便请这位钦差大人,尝尝我们崔府特制的美味佳肴!也好让他那位主子知道,在我们冀州,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哈哈!好!浩少爷这招高啊!”
“妙哉!让钦差吃猪食,这打的却是秦风的脸啊!”
这群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家主们,顿时一个个闻到了血腥味的苍狼,兴奋得满脸通红,拍手叫好。
崔浩笑着抓起一只猪食,就要往张远嘴里塞:“吃!给我吃!不吃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张远拼尽全身最后一触力气,猛地一偏头。
“噗!”
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精准地吐在了崔浩那张狂笑的脸上!
“我看……你们……才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张远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如同金石般震撼,在这尊贵的大厅之中回荡。
“大雪满弓刀……我主……必至!”
“到时候……你们……都要死!!”
整个场瞬间死寂。
崔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整个人气得发颤,那张英俊的脸庞瞬间扭曲得犹如厉鬼。
“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
主座上的崔敬也是脸色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杀机毕露:
“好!好,既然如此!既然你想死,那老夫就成全了你!”
“来人!给我乱棍打死!就在这大厅里打!给各位家主助助兴!”
“是!”
十几名手持手腕粗细水棍的家丁,满脸横肉地围上了来。
棍棒高举高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就要落下!
张远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解脱的微笑。
主人公……学生没给你丢人……
“轰——!!”
就那棍棒距离张远头顶不足三寸之时!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所有人都感到地动山摇!
众人失色,纷纷砖头向外看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股狂暴无比的气浪。
夹杂着碎木屑和烟尘,如同海啸一般呼啸着冲进了大厅!
“啊!!”
接近大门的几位家主和舞女,直接被这股气浪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大厅内部瞬间一片混乱,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那扇平日里郡守来了都要通报的朱红门。
如今,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一个巨大的豁口。
而那豁口之外的黑暗中。
一阵沉重而紧张的马蹄声,缓缓响起。
“哒、哒、哒……”
每一步,都感觉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踩着地上的红绸和碎屑,缓缓走进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大厅。
马上之人,一身铁重甲,两名黑衣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带头盔,那张年轻而冷峻的面容,就这样没有遮掩地暴露在主人的视线之中。
他的神情很平静,仿佛在看着一群死人。
在他的肩膀上,扛着一杆长枪,枪尖还滴着血。
再往后,是无数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以及那如林般高立的马刀。
没有任何通报。
没有任何礼节。
仅仅这令人感兴趣的钢铁洪流,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踏碎了崔家的屋子!
大厅内部,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那一向自诩泰山崩塌于前而色不变的崔敬,此刻也是浑身僵硬,手中的金杯“当啷”一声巨响在地。
“秦……秦风?”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此刻却仿佛有着万钧之重,压得场上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