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芜的话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阮雅棠的伪装。
她脸上那点委屈瞬间维持不住，变得青白交加。
她死死咬着唇，看着叶芜转身离开的冷漠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与此同时。
林大军刚被领导叫去办公室谈话回来，刘秋月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大军，怎么样？领导找你是不是说升职的事？他们要把陆呈安那个名额给你了？”刘秋月扯着儿子的胳膊，眼睛发光。
林大军脸上也带着些微的潮红。
虽然努力想表现得沉稳些，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他清了清嗓子，“妈，领导就是叫我去了解了下昨天的情况，具体任命还没下来，你别到处嚷嚷。”
“了解情况？那不就是走个过场嘛！”
刘秋月一拍大腿，得意得眉毛都要飞起来，“我就知道，领导心里门儿清，那陆呈安才多大年纪，资历哪比得上你？”
“这回他家的席面吃坏了我大孙子，影响多坏？这升职的机会不给你给谁？”
她越想越美，开始在屋里踱步，盘算起来，“等你升了职，工资待遇都得涨，到时候咱家这日子可就宽裕多了。”
“我看西头老张家那间空房不错，到时候想法子申请过来，让铁蛋他们兄妹仨住得宽敞点……”
林大军听着母亲的畅想，心里也热乎乎的。
他虽然觉得母亲用孙子闹事这法子有点上不得台面，但结果是好的就行。
一想到压了陆呈安一头，前途有望，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
“妈，您小点声。”林大军故作严肃，“事情还没定论，让别人听见不好。”
“有啥不好的？我看谁敢说闲话。”刘秋月嗓门更响了，“我孙子可是实打实吃了亏的，他们老王家必须负责，这回啊，你这职位是升定了。”
母子俩沉浸在即将升职的美梦里，仿佛已经看到了旁人羡慕巴结的目光。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下午，林大军再次被叫到了团部办公室。
这一次，等在那里的不仅有他的直属领导，还有团里的政委和保卫科的同志，脸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林大军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冲散了早上的喜悦。
“林大军同志。”
政委开门见山，“经过我们详细调查，现已查明，昨日在陆呈安同志婚礼上，铁蛋突发急病一事，并非意外，而是你母亲刘秋月蓄意为之。”
“什么？！”
林大军脸色变了变，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不，不可能，政委，这一定是误会，我妈她……她怎么可能……”
“证据确凿。”
萧熠庭打断他，拿出一份记录，“铁蛋亲口承认，在去参加婚礼前，他奶奶，也就是刘秋月，给他吃了一种甜甜的糖水，告诉他吃了以后装肚子疼，闹得越凶越好，以后就天天给他买真糖吃。”
“而且，我们从你家搜到了剩余的药物，经卫生所医生辨认，是一种强效的胃肠刺激剂，少量服用即可引起剧烈腹痛和呕吐，与铁蛋当时的症状完全吻合。”
林大军只觉得天旋地转，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不是我……是我妈她老糊涂了，我不知情，我完全不知情啊政委。”林大军慌乱地辩解，试图撇清关系。
“我昨天一直在部队，回来才知道孩子出事了，我根本就不知道……”
政委目光犀利地看着他，“林大军，就算你事先不知情，事后呢？你母亲和你妻子借着孩子生病，公然在婚礼上敲诈勒索现役军官，索要升职机会，严重破坏军队纪律和团结，影响极其恶劣！”
“你作为儿子和丈夫，非但没有及时制止，纠正错误，反而心存侥幸，默许甚至期待从中获利，你这叫没有责任吗？”
林大军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经团党委研究决定，给予林大军同志记大过处分一次，本年度所有评优评先及晋升资格，一律取消，并责令你深刻检讨，对你家属加强教育管教。”
处分！
取消晋升！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林大军心上。
他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巨大的后悔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后悔没有强硬阻止母亲的荒唐行为，后悔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看着领导们失望而严厉的眼神，知道自己完了。
他的军旅生涯，或许就止步于此了。
林大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耳边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政委最后的警告和处分决定。
记大过，取消晋升……
推开家门，饭菜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刘秋月正坐在小凳上择菜，王翠花则在灶台边忙活。
“大军回来啦？”
刘秋月最先看到他，脸上立刻堆起迫不及待的笑容，扔下手里的菜就迎上来，“怎么样？任命书下来了吗？我正跟翠花说呢，一会儿就去供销社割半斤肉，咱们晚上包饺子庆祝……”
她絮絮叨叨，眉眼间全是扬眉吐气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左邻右舍羡慕巴结的眼神。
王翠花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期待。
在这个家里，林大军的地位高低，直接决定了她日子过得舒心与否。
林大军没说话，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儿。
他直挺挺地走到屋子中央的破旧八仙桌旁，拉开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发出哐当一声响。
这声响动让刘秋月和王翠花都愣了一下。
“大军，咋了？是不是太高兴了？”刘秋月凑近了些，试探着问。
王翠花心思细些，看着林大军那死寂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放下锅铲，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道，“大军哥，你……你没事吧？是不是工作上遇到啥难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