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十武自幼丧母,内室女子之事无人教导,其实有些懵懂。
可他再懵懂,也听说过十月怀胎,呱呱落地。
满周岁,那也就是说,红果家女娃娃是去年腊月出生。
那岂不是……二月就怀上……女娃娃是他的,他的孩子!
赵十武喉头哽咽,又欢喜又难过,一时说不话来。
所以红果怀着身子,被肖氏赶出了家门,百里跋涉,回到娘家,又得知大哥亡故,嫂子改嫁。
红果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还有女儿,他赵十武有个女儿,要满周岁了!
他恨不能顺着山坡,上下而奔,狂呼几声,告知天地,我赵十武,有女儿了!
可他不能,怕吓着红果。
他抬手,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大手揉搓了几把,将泪水拭去,才哑声问红果:
“我……能见见她吗?”
红果见他双眸发红,以为是醉酒之故,没太在意。
“谁,我家女儿吗?大哥去喝周岁酒,就能见到啦。”
赵大哥有些醉了,她起身把酒坛子搬走,放到架子上。
赵十武没拦,痴痴地看着她背影,他的媳妇,他的女儿。
到底该怎么办?
……
用过饭食,红果坚持自己打水洗了锅碗,才告辞下山。
赵十武领着山猫,一路将她送回到周家村后山,才在红果坚持下,停住脚步。
等红果的身影绕过山坳不见了,赵十武实在忍耐不住,在山林间奔跑腾跃,长啸不已。
女儿是他的!他有女儿了!
山猫以为他跟自己比赛呢,也兴奋的不得了,跟着又是奔跃又是虎啸不停。
一人一虎,惊起满山飞鸟,绕林盘旋,又恋巢不去。
红果不知道赵十武在山里发疯,夜里还有跑到周家村后村,对着村里星星点点灯火,枯坐了半夜。
要不是怕吓到红果和小女儿,他恨不得立刻下山进村,告诉她们,爹爹没死,爹爹回来了……
翌日一早,红果便下山去罗家村,王婶和山子听说赵猎户想长租自家屋子,自然愿意。
正好他家新屋也差不多完工了,就剩一些收尾的活,山子便带了两个小工,上山把三间泥屋修缮了一遍。
内墙都用草木灰活着泥重新刷一遍,外墙几个洞该补补上,地面也重新找平,床上铺的稻草杆都是前年的了,山子去村里人家掏五个铜板,买了两大捆,晒干了,明天再给铺好。
三个人忙活一天,到傍晚两个小工下山回罗家村,山子等着明天赵十武过来签租约,红果让他上自家吃饭。
吃过饭,青豆香豆带着甜豆和月儿去书房玩,红果留山子在堂屋说话。
十几岁的青少年男子成长起来特别快,有时候几乎一夜间,他们就从男孩变成男人。
去年山子十四岁,看着还是个稚嫩少年,如今不过个把月没怎么见,红果发现他下巴一圈淡淡青色,嗓音也变粗了许多。
甚至肩膀都粗壮了些,俨然一个成年男子模样。
“过了年你就十六岁了,如今也上了族谱,日后有什么打算?”
红果用火钳拨弄着炭盆里的火,慢条斯理地问。
山子虽然叫她姑姑,可实际上两人也就差着四岁,去年是没办法,若没有山子陪着,红果带着九岁的青豆,根本不可能翻山越岭去挖药材。
如今他都长成个魁梧汉子了,再让他时时刻刻跟在身边,村里那些碎嘴子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
红果是打算终身不再嫁的,不太在意,可她不能连累了山子。
所以前两个月她刻意找了罗二叔和石柱哥两家,让他们和山子一起去山上采挖药材,自己脱身出来。
幼鸟喂成了雏鹰,就该慢慢让他自己去飞,不能绑在身边束缚他,耽误他。
“我都听姑姑的。”山子不笨,其实已经有预感了,低头闷声道。
“你如今认祖归宗,在罗家村落户建屋,以后日子会慢慢红火起来的,等过了年,我跟你奶奶商量商量,给你说门亲事,你自己有啥想法?喜欢啥样的,跟姑姑说说?”
山子还是低着头,闷声不语,他想说喜欢姑姑这样的,可这话不能说,说了他就是大逆不道,打死都有余。
姑姑不仅是长辈,还是他师傅,他只能敬着侍奉着,其他杂念,一丝都不该有。
“我还不想娶亲,虽然建了新屋,可日后能过成咋样还没谱,姑姑让我开粉条作坊,我这几日都在琢磨这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
红果点头,也是,成家先立业。
“以后肯定越来越红火的,姑姑都给你想好了,以后山里采挖药材,我不会去了,你跟二爷爷和石柱叔合伙也好,单干也行,一年春秋两季,竹荪这些山货和药材,加起来至少得有百两左右,有这笔收入,家常过日子,你娶亲翠柳出嫁,都不是问题。”
山子听姑姑这意思,以后自己采挖山货药材得的银子,她都不要了,张嘴想要反对,红果抬手下压,让他听自己把话说完。
“你不用担心姑姑,我有别的挣钱门路,不想进山采挖那份辛苦钱,你别怪我有了别的营生不带你一起就好。”
山子一脸迷茫,姑姑这是啥意思?以后不管他了?
“除了采挖山货和药材之外,以后粉条作坊也归你,姑姑就不入股了,你要是手里银子不够,可以找姑姑借,挣回来再还给我就行。”
红果给山子算了一下,鱼儿面,红薯淀粉和粉条的成本,以及零售大概得什么价格。
“到时你每个月往我这边送五十斤鱼儿面,五十斤淀粉,五十斤粉条,我按月给你结账。”
就这三样,红果给的价格,山子一个月能挣大概三两银子。
“除了给我供货,你还可以往外卖,往其他酒楼食铺送货,除了杨柳镇,其他镇子甚至县城里都可以送。”
山子听着听着,眼神就开始发亮,按姑姑描绘的前景,只要他能把粉条卖到县城各大酒楼,这粉条作坊可不少挣。
他心砰砰直跳,又激动又感激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