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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老师，我们也想读书！
章同书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指尖微动，“啪”地一声，卖身契被撕成了碎片，随风飘散。
方文山一身冷汗，但见沈阳为他说情，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连连后退几步，低头不再多言。
章同书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体面。
这时，醉月楼老板谈天佑早就带着一群小厮如火如荼地布置起来了。
酒楼上上下下，一炷香功夫便换上了红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行动力真不是吹，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在堂前高悬一块红底金字的匾额。
写着师徒认亲，德泽绵延八个大字，笔力雄浑，气象非凡。
章同书端坐于高位之上，身着青袍，鹤发童颜，威仪自生。
余瑞与陈济站在两旁，为此次大典作证人。
乡民们、乡绅们都自觉退到两边，肃立以观。
沈阳也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衫，神情郑重，步履稳健，缓缓走到堂中央。
只听余瑞高声宣读：
“今日，章公以德服人，收沈阳为亲传弟子，亦认沈阳为义子！”
“天地可鉴，人神共证！”
堂中众人齐齐肃立，气氛庄重至极。
沈阳跪下，郑重叩拜，声音洪亮，穿透整个醉月楼。
“三拜老师，恩同天地！”
一拜，拜师授业，恩泽终身。
二拜，认亲归义，血脉相连。
三拜，许诺一生，至死不渝。
章同书微笑着受礼，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慈祥。
当沈阳三拜毕起身时，章亲手扶住了他，声音温厚而庄重地道。
“沈阳，自今日起，你便是老夫的义子，亦是老夫门下亲传弟子。”
“望你秉性正直，学问笃实，未来自当不负此身！”
沈阳郑重一揖，朗声答道。
“学生谨记，誓不辱 师门！”
堂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典礼既毕，章同书微笑颔首，沈阳也重新立于一旁。
醉月楼内气氛热烈，却也渐渐从激动归于平静。
乡民们、乡绅们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低声议论着，满眼都是掩不住的欣喜。
今日本是寻常的听书之日，哪曾想，不但听了书，还见了一场足以载入怀仁县志的大事。
前吏部尚书收徒、认义子！
哪怕只是与醉月楼同席过的，也能够他们吹嘘半辈子。
众人心里痒痒的，只恨不得立刻回家，将今日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给亲朋邻里听听。
不多时，酒楼内的百姓们便陆陆续续起身，三五成群地离去。
小厮们在门口送客，一路笑脸相迎。
至于章同书与沈阳的住处，自然也早有安排。
方文山眼见局势明朗，早早便将自家手中最好的产业拿了出来。
一处位于怀仁县城南，地段极佳的四进深宅大院，花园水榭俱全，环境幽静，气派非凡。
此宅原是方文山为自己老来安享打算购置的。
没曾想今日拱手相让，但他心里却没半点不甘，反而暗暗得意。
方世玉跟着沈阳混，将来少不得飞黄腾达，他送出这么一处宅院，说是贺礼，更是投资。
谈天佑，黄正则，万革三人也不甘落后。
几人都是生意人，自然明白眼下是投资的好时候。
纷纷拿出良田百亩，铺子庄子若干，更有现银足足十万两。
四人一番操作，礼物堆得满满当当，且言辞诚恳，皆以拜师认亲之贺为名。
“咱们自家兄弟亲上加亲，这些粗礼，还请章大人收下，莫要推辞。”
谈天佑笑得满脸堆褶，躬身拱手。
“是是，图个喜庆！”方文山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若是以后犬子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万景铄、黄兴文的父亲也都拱手作揖，言辞谦卑至极。
他们打得一手好算盘，如今名正言顺搭上了章大人与沈阳。
将来但凡沈阳出人头地，哪怕给他们的儿子一个举荐的机会，那也能省下十年寒窗苦读！
沈阳自然是不推辞，笑话，他可是一穷二白的白丁，有钱不要是傻蛋。
章同书见四人如此知趣，也并未动怒。
他素来厌恶权贵市侩之徒，但今日之事却是不同。
怀仁县地处偏远，乡绅富户不过数人，百姓质朴。
他又有沈阳这般门生，若想开馆授徒、教化一方，总归需要些物资打底。
况且，这次归乡，本就两袖清风，连个随身小厮都未曾带，沿路开销还是仰仗那位侍卫代为照料。
如今，几座田庄店铺，几张银票送上门来，不啻于及时雨。
于是他点点头，颔首收下，只道一句。
“这份心意，老夫记下了。”
片刻后，章同书与沈阳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新宅。
新宅大门敞开，红绸高挂，鞭炮声声，门匾上挂着章府两个大字。
方文山等人满面堆笑，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恨不得将所有殷勤都使到极致。
宅院内小厮忙碌不停，茶点流水般端上，喜气洋洋。
陈济与余瑞陪在一旁，也不忘时不时恭维几句。
一时之间，厅堂之中热闹非凡，寒暄声此起彼伏。
章同书虽已年迈，但神情威仪自若，只是偶尔目光扫过沈阳时，才多了几分柔和。
沈阳坐在章同书则始终毕恭毕敬，恪守礼数。
心中却是感慨，他今天也是翻身做主人了。
就在这时，厅堂一角，几颗脑袋偷偷凑到了一块。
另一边方世玉、谈子豪、万景铄、黄兴文四人凑到一起。
几人低声商量着什么，时不时偷偷看一眼章同书和沈阳，又互相推搡着，脸上满是犹豫和紧张。
最后，还是方世玉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他咳嗽一声，战战兢兢地上前，拱手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发自肺腑的紧张和希冀。
“章、章大人……”
章同书正与余瑞寒暄，闻言侧过头来，目光如炬，落在他身上。
方世玉顿时打了个激灵，心中直呼后悔他为什么要当这个出头人，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草民，草民也想读书……”
此言一出，厅堂中霎时安静了半瞬。
紧接着，谈子豪、万景铄、黄兴文三人也赶忙站出来，连忙拱手附和。
“请大人成全！”
他们一个接一个，声气虽有些怯懦，但眼中却闪烁着真切的光芒。
沈阳见状，心中微微一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些天来朝夕相处，他已将方世玉他们视作自己人。
眼下几人肯放下纨绔习气，主动求学，虽有投机心思，却也难能可贵。
若是可行，他打算将方世玉等人打造成他未来的班底。
于是沈阳上前半步，微微拱手，开口为几人说情。
“老师，方世玉、谈子豪、万景铄、黄兴文几人心性纯良，天资亦属上乘。”
“若能加以教养，未必不能成栋梁之材。学生斗胆，请老师成全。”
一旁的方文山、谈天佑、黄正则、万革几位父亲心里早就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眼下听得沈阳开口求情，心中一振，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名为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