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陈衙役骑着一匹浑身被雨水打湿的马匹，急匆匆地赶到了桃花村。
抖落身上的寒气，扯开嗓子高声喊道：“顾姑娘！郑大人吩咐，今日可去县城签协议了！”
自从跟在郑大人身边后，他可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大人啊，喜欢这个顾姑娘。
嘿，还别说，大人长得端正，这顾姑娘也是十分貌美。最重要的是二人都是极其聪慧的人，确实郎才女貌。若是顾姑娘日后真的和大人成了一家人，二人携手共同建设安南县。他都不敢想安南县会如何繁荣。
听到这急切的呼喊声，顾嘉月正在烧火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火钳，快步走到院子将大门拉开。“陈衙役，你刚刚说什么？”
陈衙役恭敬的说道：“大人已经拟定好契书，就等着姑娘过去签约呢。”
顾嘉月原本就明亮的眸子此刻更是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她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急着转身回屋拿起装钱的盒子，脚步匆匆地往外跑去。
李氏听到动静，连忙从里屋追了出来。可顾嘉月动作更快，等她追到追到院门口时，只看到顾嘉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大声喊道：“吃了饭再走！”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拐角处扬起的雪沫。
县城县衙大堂内，几个炭火盆熊熊燃烧着，通红的炭火噼啪作响，散发出阵阵暖意，将整个大堂映照得亮堂堂的，也映得郑清和官袍上的补子金光流转。
郑清和正伏案批改文书，手中的狼毫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握着笔的手顿在半空，抬起头朝着门口望去。
当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他立刻站起身来，目光穿过半开的门扉，与匆匆赶来的顾嘉月撞个正着。
屋内正在忙碌的众人也都齐刷刷地放下手中的案卷。
张县丞眼中满是好奇的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目光在郑清和与顾嘉月之间来回打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郑大人安好。”见郑清和穿着官服，顾嘉月连忙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郑清和快步迎上前去，绣着精美图案的袍角扫过满地堆放的卷宗。
“外面风雪大，被冻坏了吧？先喝杯热茶暖暖。”说着，他转身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起一个青瓷茶盏，动作娴熟地为她斟满热茶。
茶盏还冒着袅袅白雾，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顾嘉月的脸庞。
紧接着，他又弯腰将放在角落的雕花火盆挪到她脚边，炭火星子溅在青砖上，迸出细小的光，为寒冷的大堂增添了一丝温馨。也瞬间让顾嘉月冻僵了的双腿得到了缓解。
张县丞与王师爷对视一眼，两人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外面如今正在下着冻雨，一路走来顾嘉月确实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了。所以她也没有客气，喝了茶，将手放在炭盆上烘烤了许久，这才渐渐地找回暖意。
见顾嘉月恢复得差不多了，郑清和这才朝着王师爷招手。“将准备好的契书取来。”
“是。”王师爷随后从雕花檀木匣中取出契书。
他将契书递给顾嘉月时，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眼。他有些不明白，眼前这姑娘除了长得好看一些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引得他们县令大人如此念念不忘，甚至愿意做出这等荒唐事。
是的，在王师爷看来，什么租土地，荒唐得像孩子过家家。不过是县大人为了给心上人谋福利的假公济私。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师爷能操心的。
再说了，对比起之前的县令，郑大人已经是十分勤政爱民的好官了，所以有点私心也没事。
“谢谢。”顾嘉月接过契约，微微垂眸，神情专注而认真的看起来。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她的指尖顺着墨迹逐行滑动，每一个字、每一个条款都不放过。
当看到“三成收益归县衙”处时，她忽然愣住，最后唇角微扬。
那日给郑清和的契约模版上，顾嘉月写的可是四成归县衙的。
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如同冬日里绽放的红梅，给这严肃的氛围带来了一丝别样的色彩，让王师爷不禁多看了几眼。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签约吗？”顾嘉月将仔细审阅后的契书轻轻拍在案上，动作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
郑清和自然没有意见，立刻应声取过朱砂印泥，二人签了字，郑清和甚至还取来官印盖在契书上。
顾嘉月心中的感激更甚，这契书加盖了官印，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收好契约后，郑清和身上的官威似乎褪去了几分。“你什么时候动工？我派人过去学习？”
顾嘉月心中早已做好了盘算：“过完年吧，这几日太冷，也不适合干活。”
契约上明确的写了，桃花村周围的那几座大山全部都租给了桃花村，由顾嘉月组织桃花村的民村在哪里打造实验基地，种植茶树和桑树。
若是营利，所得的收入三成归县衙所有。
在这个过程中，县衙需要制定一系列的规则，并且派人前去监督，也可随时派人前去学习，桃花村不能有藏私。必须全心全意教会去学习的人。
郑清和点头。“那茶树和桑树你打算从何处寻来？”
从何处？那当然是从系统哪里呀。
不过这些可不能告诉郑清和。“不用担忧，我已经找好了供应商，过了年他就会将树苗送来的。”
见顾嘉月是真的考虑好了一切，郑清和也就不再多言。
郑清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喉结动了动，才勉强挤出一句邀请：“现下已是中午，不如一起用饭？”
顾嘉月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礼貌地拒绝道：“不用，我还约了人。”
在拒绝的瞬间，她瞥见郑清和的肩膀微微垮下，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淋湿了羽毛的雀鸟，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顾嘉月的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涟漪，但她还是强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拱手告辞。
走出县衙，刺骨的寒风立刻卷着冰碴灌进衣领，顾嘉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虎子早已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他身上的棉帽檐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双脚不停地在地上跺着，试图驱散寒冷。
看到顾嘉月出来，他连忙迎上前，问道：“小姐，咱们还要去东南巷子吗？”
顾嘉月仰头望向铅云低垂的天空，沉思片刻。“先去吃饭吧。”
虎子自然不会有意见。
在顾嘉月的授意下，二人来到了东南巷子口的一家小饭馆。
小饭馆内弥漫着腾腾的热气，空气中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木板墙上糊满了褪色的年画，画面上的人物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仍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生活气息。
老板系着一条油渍斑斑的围裙，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露出一口豁牙，他快步走过来，殷勤地说道：“二位看看想吃点什么？”
虎子习惯性地接过菜单，下意识地用袖口仔细擦拭了一下菜单这才递给顾嘉月查看。
顾嘉月见状，心头猛地一跳，她紧张地偷偷看了眼老板，生怕对方会因此生气。
然而，老板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不仅没有生气，还开玩笑地说道：“这位小哥可真实一个细致的人。”
虎子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脸上不禁泛起尴尬的红晕，腼腆地笑了笑。
这从小伺候人习惯了，还真的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顾嘉月也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笑，随后低头认真地点菜。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喝得满脸通红的客人突然大声说道：“你们看，王显贵又去看他师傅了。”
另一个客人也跟着起哄：“滋滋滋，该说不说，这王显贵还真是有情有义，这么多年了还记挂着那废人老头。”
有人附和道：“嘿，不管那老头为人怎样，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显贵能有今天确实离不开钱老头，他孝顺一些也是应该的。”
隔壁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
顾嘉月与虎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燃起了兴奋的精光。
顾嘉月挑眉，虎子立刻心领神会，站起身来，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小...妹子，你在这里等着，我突然想起娘交代的东西我忘记买了。”
顾嘉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说道：“哥哥你去吧，快些回来吃饭。”
周围的人只是随意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又收回目光，继续各自的聊天。
虎子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特别关注，可顾嘉月的直觉告诉她，这次，他们又将碰上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