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大人额头上不停冒着冷汗，以及那苍白的吓人的面色。
风影暗自叹了口气：
只有他知道，大人得知真相后为了赶回来天寒地冻的却连马车都不肯坐。
愣是骑着快马在寒风中疾驰了彻夜。大人他——怕是早就感染了风寒，一直隐忍到现在。
就在这时，谢陵沙哑虚弱的声音骤然响起：“昭昭，别走……”
哪怕烧得昏沉，他仍固执地抓着昭昭的手不放，他俊眉皱起，似乎带着几分脆弱和哀求，让昭昭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任由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手臂上，她那道疤痕间。
此刻的谢陵，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首辅。他这副模样，恍惚间又让昭昭想起了三年前那个雨夜。
他也是这般发着高烧，也是这般迷迷糊糊间拉着她的手。
“恩人……求你别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时的她看着他，蓦然轻笑。俯身在他耳边声音极淡道：
“只可惜，你再也不会知道了。”
因为……她是他的嫂嫂。
是啊！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她都不会再对他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夫人！”
风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的声音打断了昭昭的沉思。她听见风影说：“求您行行好，陪大人会儿吧？”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家大人这么难受。
他本不该开这个口，可是……
“好。”
“您答应了！”
见她竟然应允下来，来不及多想，风影立马出去请大夫。
——
待大夫为他诊完脉，屋内只留下昭昭，还有一碗温热的汤药。
“起来喝药了。”
她本想扶起他喂药，结果谢陵太重，他好不容易坐起点身，下瞬又跌了回去。
她的手还被谢陵牢牢握着，这么一动作，她也不受控制地跟着他跌回床上。
昭昭立即扭动，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可她力气太小，忙了半天，也只是与他错开半个身子的空位。
手却跟粘住似的，纹丝不动。她叹了口气，累得一动也不想动。
“昭昭……”
恍惚间，昭昭似乎听见谢陵唤了她一声，他声音已经虚弱：“我好冷，你应该靠我近些，暖我……”
谢陵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又睡了过去。昭昭摸了摸他，确实浑身冰凉。
没办法，再不喝药，她怕谢陵就这么病死了。那她可能会沾染上一条命案，还是权臣的。
昭昭摇摇头，冷静了些许。
这样不行，她还想出府，可不想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她挪过去，靠着谢陵躺在他身侧。另一只手端起放在床边的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口，便贴唇给他渡过去。
“咕噜——”
见他终于顺利喝下肚，昭昭这才放心地抹了把唇，便要晃晃悠悠睡过去。
却没想到，下瞬，谢陵倏然睁开眼。揽过她的身子，在她额间突然落下一个意义不明的吻。
他的声音轻轻浅浅：“往后，你就像这样，睡在床上吧。”
昭昭一怔。
脑子立马清醒了几分，她皱眉看着他清隽的面庞，过了许久才消化完他的这句话。
他的意思是，她以后可以睡软床？
昭昭怀疑自己有些幻听了。她不过是喂了他口药，他就这么晕乎了？
“你……”
昭昭檀口微张，刚想说什么，下瞬却被谢陵，搭在自己腰上的大掌箍紧。
真实的力道传来，似乎是在提醒她，那不是幻听。
待昭昭再看向他时，他已经闭着眼睛，不多时，平稳的呼吸声响起。这次，他似乎真的睡着了……
昭昭折腾得也有些累了。
可这是她第一次清醒地被谢陵抱着睡，她十分不习惯。
她更想不明白，谢陵要是冷，想让自己暖床，说一声便好，她在出府之前肯定不会反抗他的。
何必像这样，将她抱得这么紧，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有自知之明的。
这三年来，她给自己打上的标签，一直只是个伺候谢陵日常起居的丫鬟。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比旁人多了一点为他疏解需求罢了。
所以，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回了属于她的小榻上睡。
小榻虽小，却让她格外安心。
不多久，昭昭便沉沉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谢陵只感觉身边那道温热不再，周身越来越冷。
寒意入怀，他被惊醒。
他拖着还有些发虚的身子坐起来，背靠在床栏。此时万籁俱寂，那抹漠然的身影却不在身边。
下瞬，谢陵冷厉的视线扫了一圈屋内，最终落在了那张硬榻上。
——
天刚刚泛起鱼肚白，昭昭便醒了。
她刚要坐起身，手心却触摸到一片柔软舒适的褥子，她心中惊诧：
她昨夜不是去小榻上睡了吗？怎么现在忽然出现在床上？
难道是有人把自己抱过来的……
想了想这种可能，昭昭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半夜梦游过来的。
她看了看四周，见谢陵已然不在身边，便也没太在意，朝外喊来了张嬷嬷。
“嬷嬷，我这几日月事迟迟不来，你再去帮我端一碗避子汤。”
这汤药是出自祁隆生之手，虽然难喝，但是相比于其他的避子汤，副作用算是最小的了。
而起祁医师还告诉过她，他的这汤药，不仅副作用小，还有预防效作。
祁医师医术厉害，连快濒死的谢陵都治好了。所以，她信得过。
张嬷嬷叹了口气，片刻后。还是将避子汤熬好端过来：
“夫人，虽说那神医给的药不同寻常，但您总归还是少喝为好。”
她是真的很心疼夫人。
自从夫人嫁给首辅大人，外面就谩骂不断。骂她是克夫、祸水、丧门星，多难听的都有。这么多年了，夫人也习惯用冷漠来保护自己。
可只有她知道，夫人其实苦得很……
“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昭昭望着那碗难闻的黑稠汤药，闭上眼憋着气一口喝下去。
然而，她还未将那最后一口完全咽下去，下瞬，身后蓦地响起道冷冽男音：
“你在喝什么？”
昭昭心下一颤，下意识抬眸看过去，竟是谢陵。他阴沉着脸，也不知出现在这里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