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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地,代夜福地。
此地为扶尘仙宗所属,共有十九灵山,诸多秘境,天中不照日月,仅有一颗幽蓝大星悬空,旁生无边暗红、缃黄的丁火光辉。
这火光历经大阵变化,落在山间,同日光无二。
丁火,为灾劫之火,病老之火,落在释修手中,又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业火,不论仙释,都是一等一的阴毒狠厉之物。
扶尘底蕴深厚,不仅有洞天高悬,还有一处堪比宋氏祖地的福地,以滋养人间道统,昌盛至极。
位于福地边境的一座灵山之上,丁火之气汹涌往来,顶上的一座大殿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喝,可见黑白雷光逸散,同丁火纠缠。
殿外特意布了大阵,隔绝天地,镇压雷霆。
大殿内室中,一清炁涌动的宝台空悬,其上端坐一青年,着殷红道袍,生的俊逸,只是眉宇间有一股凝而不散的阴气,平添了几分戾气。
他本如玉般的法躯上此时裂开一道极深的伤痕,凌厉至极的剑意藏于其中,不断斩灭他的法力,而那更为难缠的黑白雷光则渗入内景,依附神通之上,一旦放松压制,立刻就要感应天地,降下雷劫。
“社雷.”
安仙悔语气含怒,眉眼之间有灼灼凶性腾起,全然无什么修身养性的架势,在紫府之中也是十足的异类。
若是真论起来,北辽的魔道谈起修养都要胜过此人不少,未有这般不体面。
他此时催动法力,祭出两枚宝珠,皆是少见的灵物。
一为深银,性属元磁,上刻银鳞玄鱼,其首如牛,其尾三分,元磁之光腾跃,此时照耀这真人法躯,不断纠缠剑意,将其拘出。
一为幽白,性属少阴,上绘六翅白蛾,躯如玉成,纹白骨,吐阴煞,交水火,这宝珠法光一照,被拘出的剑意渐渐消散。
不知消磨多久,总算化去一部分剑伤,可剩下的剑意雷霆却仍是茫茫多,尤其是那深邃的乌黑谪雷,纠缠内景,难解难分,只能一点点用丁火连带法躯烧去,再以清炁恢复。
天底下并无道统能明确克制社雷,仅能用避走灾劫之法勉强消解,可也伤及元气,耽误修行。
此时却自宫外缓步行来一女子,着一身银白道袍,姿容出尘,不染阴媚,一身丁火神通纯正无比,似是新成,她径直入了内室,看向对方。
见着此人来此,台上的安仙悔面色渐沉,欲要发作,可又忍下,只冷冷道:
“卫沛白,你来我殿中作何,是来看我笑话的?”
这女子神色淡然,并未因为安仙悔的语气有丝毫不满,只取出一道玉盒,催动法力,送至对方身前。
“我拜访悬空寺,听古舟上僧讲法,自他那处得了一道【凤麟胶】,产自西海,世间罕见,可修复法躯。”
“剑意、社雷之伤,本就无什么好的修复之法,这一道灵物你先行取用,养好伤势。”
安仙悔却面色阴沉,大袖一挥,便将这玉盒再度送回,声音渐冷:
“还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师弟.”
这女子轻声唤了一句,却似乎刺激到眼前男子,让安仙悔直从这道台之上御风而下。
“莫要这般称我!”
清炁涌动,他胸膛处的剑伤雷霆逸散,安仙悔却面色不变,目光沉凝,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声中含怒:
“自小到大,无不是你事事压我一头,你得了看重,擢升洞天,大人都亲自为你讲道,彼时可曾想过我?”
“是,我生下来有缺,父亲为我寻了「天问」一道的【招魂木】才造就了我,如何比得了你!”
卫沛白神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眼前之人的脾性,只柔声道:
“你身负气运,将来自有成就,却不必同我争什么。这一道【凤麟胶】你若不服,待到昆巍天开,伤势未好,如何为门中奔走?”
这一句话好似有万山之重,稳稳压住眼前之人,让其那股凶厉之气渐渐内藏,安仙悔此时神色冰冷,仍然不受这一道灵物。
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翻手祭出一道赤色宝盒,其上如有殷血流淌,仅缓缓打开一线,大殿之中便光明尽消。
一枚通体殷赤,质如金石,好似眼珠的事物自宝盒中腾起,瞬息钻入安仙悔法躯之中,霎时雷霆尽消,剑伤弥合。
他的气势一再高涨,可眉心之处的阴气却越发浓重,让其整个人凶性昭然,逼得卫沛白退后几步,面色渐渐有变。
“你服了【烛阴遗珠】,自此之后,可就再无回头路了。”
这女子眼中显出几分哀伤之意,安仙悔此时气势越发冷厉,整个人性命如同真正完全一般,神通变化,黑暗中隐显出一对暗红神瞳。
“是谁让你来送这【凤麟胶】的?”
安仙悔语气冷冷,如刀剑斩出,逼问对方。
卫沛白面上显出几分犹豫,此时缄口不言。
“一定是我父,对不对?”
卫沛白蓦然抬首,未曾料到眼前之人竟能猜出,灵憬真人是在洞天嘱咐她来这一处峰上,寻个借口,送来此物,安仙悔一直闭关养伤,如何能知?
可眼前青年身上原本的凶厉之气渐渐散去,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他似乎有些脱力,挥了挥手,只道:
“你走罢,洞天清修,不问因果,何必同我再谈什么师门情谊?当年【往尘宫】中一同学道,只当忘了就是。”
卫沛白心中不解,不知为何眼前之人知道是他父亲送此灵物,却是这般姿态。
“我宗虽兴盛,可将来离辽争斗,你代表宗中行走世间,仍需小心。”
安仙悔此时不言,别过脸去,并不理会这位师姐的嘱咐,大殿之中一时寂静,卫沛白只得收起凤麟胶,道别一声,便化作散乱火光遁入太虚。
“父亲.”
安仙悔此时抚着心窍之处,喃喃自语,只转身向着那大殿深处走去。
灵峰之外,云端之上,二人静静立身在此。
一人着殷红道袍,眉眼和安仙悔有九成相似,就连眉宇间的阴气也如出一二,目光淡然,看向大殿。
他身旁则是一老修,着银白长袍,长髯飘飘,须发皆白,身旁却有极为凝实的戊土神通变化,为泰岳,为长垣,为横堰,万民敬仰,社运加身,赫然是紫府后期修为。
“灵憬师弟,你这行径,过了。”
这老修面色复杂,此时二人借着阵法隐匿,可看过殿中之事,眼睁睁看着安仙悔服下那枚【烛阴遗珠】。
灵憬却是目光幽幽,只淡然道:
“元仪师兄,此事是仙悔自行决断,他早有入北海寒门之志,愿将这烛阴气数纳于己身。”
“岂是他自行决断!你明知他同沛白不合,依其性子,绝不会收此灵物,反倒为其留了这【烛阴遗珠】。如今让沛白去激一激他,以仙悔的心性,怎能不服这遗珠?”
元仪眼中有些怒意,看向身旁的道人,继续说道:
“大人是要用他,可也不是必须这般行事,到底是你的子嗣,难道你就无半点心疼?仙悔少时还是个谦恭的性子,可由你带出山外历练,竟成今日这模样”
“他天赋不够,必然要舍弃些什么,不然何以为我宗道子?如今服了这遗物,烛阴气数圆满,才算名副其实。”
灵憬身旁阴火徐徐,让元仪面色越发阴沉,只御风而起,冷冷道:
“是我看错你了。”
云端一片寂静,灵憬此时面色如常,此时看向殿中,眼中无喜无悲,仅有一片漠然,冷如霜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