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东想开溜,简直太简单。
卫家除了祖父外,谁能管得了他?
溜到桃花源,发现不对了。
南园,北园一个小厮都没有,只有一个纪掌柜,跟个寡妇一样,守着整个桃花源。
“掌柜,人呢?”
掌柜正看账本呢,头也不抬道:“桃花源闭店三天,人都回去歇着了。”
卫承东面露惊讶:“那为什么还叫我来?”
“问东家去。”
脾气这么大,家里女人跟别的野男人跑了?
卫承东心里“切”一声,甩着两条膀子就走了。
平常北园里,就是树多,花多,人少,这会子更是连个鬼影子都不见,阴森森的,瞧着有些瘆人。
卫承东走着走着,余光突然扫见一个黑影,吓得“嗷”了一声。
再一看,那黑影竟然是沈东家。
东家坐在轮椅里,轮椅摆在黑漆漆的树影里。
嗯。
他算是瞧出来了,就是故意吓他的。
卫承东走过去,皮笑肉不笑道:“东家,找我有事?”
沈业云抬头看着他:“宣平侯府现在怎么样?”
打听陈家?
为什么打听?
打听的目的是什么?
卫承东立刻留起了心眼。
“上门吊唁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八百年不来往的人都来了,还挺热闹的,就是事发突然,府里没个准备,虽然有礼部帮衬着,但瞧着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沈业云默了默:“侯爷走得那么突然,谁也料想不到,难免手忙脚乱。”
卫承东叹气:“就是的,谁能料想到呢。”
沈业云:“我怎么听说,昨天夜里不是侯爷当值啊,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跑去拱宸门?”
“要不说,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呢,命中注定,他有此一难;也命中注定,陈家要再复起。”
“家里人不拦着吗?”
卫承东又叹气:“侯爷的脾气,府里谁能拦得住啊。”
沈业云看着他装模作样地叹气,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懊恼。
有用的话,半个字不提。
没用的废话,倒是一箩筐。
果然长进了,再不是几个月前,顶着一头菜叶,被邢一善逼得走投无路的卫大少。
沈业云沉吟片刻:“我怎么听说,昨天傍晚,府上三小姐也在侯府?”
阿君?
在侯府?
卫承东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一派云淡风轻。
“她跟陈十二秤不离砣,砣不离秤,以前是三天两头就跑去的。”
“除了她之外,宁方生好像也在。”
姓宁的也在?
卫承东嘴角抽搐了几下,索性一咬牙。
“怎么东家对陈家的事情,打听得比我还仔细,难不成……东家也想往前凑一脚,攀一攀那高枝?”
沈业云笑笑,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轻叹道:“原来……卫大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句话,把卫承东的老底都揭了开来,在尊严和反击之间,他想了想,决定反击。
“东家,我要知道什么?或者说……你想知道什么?”
沈业云笑不出来了。
卫承东到他的桃花源,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他不仅脑子变聪明了,嘴巴也更能说了,自己竟然都有些招架不住。
果然啊。
卫家出来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声哨声。
沈业云眼角一跳,立刻道:“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你回去吧,这三天不用来了。”
他竟然就这么算了?
卫承东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
卫承东狐疑地看了沈业云一眼,扭头便走。
越走,心头越觉得不对劲。
很明显,沈业云大晚上地把他叫来,是要打听陈家的一些事情。
为什么突然算了?
难不成……
卫承东想了想,跟那声哨声有关?
那声哨声,会不会是什么暗号呢?
那么……
谁在跟他对暗号呢?
卫承东故意快走几步,走到了一处墙角,确定沈业云再也看不到他的时候,倏地停下脚步。
要不要偷偷跑回去看看?
说不定会发现一些沈业云的秘密。
真要是秘密,会不会被他杀人灭口呢?
陈家现在复起了,自己和陈十二是好兄弟,谅他沈业云也不敢。
那就回去。
看!
主意打定,卫承东胸口起伏几下,慢慢蹲了下去。
谢天谢地,这些日子跟着纪掌柜,把这北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走了个遍,哪里有小路,哪里能藏人,他心里门儿清。
卫承东不紧不慢地拢起了袖子……
……
“忠树,推我进屋。”
“是!”
屋里有个黑衣人,浑身上下只露着一双眼睛。
是太子府暗卫。
那暗卫见轮椅停稳,立刻道:“沈东家,是肖总管让我来的。”
沈业云:“说吧,太子被禁的原因是什么?”
暗卫:“据说是因为一封血书,血书上说何娟方会造反,也说有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业云神色大变:“陛下认为,太子就是那只黄雀?”
暗卫:“太子亲卫救驾,比康王府的亲卫迟了整整一盏茶的工夫,还有一点,反贼进北城门进得太容易。”
北城门?
吴酸?
沈业云稍稍一怔,脑海里立刻浮出两个字:不好!
陛下一定是命锦衣卫,把太子这几天的一举一动,查了个底朝天,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一怒之下才禁了足。
吴酸出自吴家,也就是太后的人。
由此推断出,在何娟方的身后,是太子和太后联了手。
沈业云沉默良久,神色凝重道:“何娟方造反一事,陛下交给谁去彻查?”
“康王。”
一抬一贬,与沈业云预料的一模一样。
明日早朝,满朝文武都会知道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本来康王和贵妃的母族,早就在暗中蠢蠢欲动了,这一下,只怕野心更大!
这时,只听暗卫又道:“除此之外,陛下派内侍给太后和贵妃,各送了三十斤的炭。”
什么?
惊惧在沈业云的脸上滑过。
太子说过,皇后为人软弱,后宫事宜明面上由她打理,但真正拿主意的人,却是太后。
皇帝此举,是想将太后也……
沈业云喉结用力滑动了几下:“告诉肖总管,让他立刻派人盯住贵妃的娘家顾家,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是!”
话到这里,沈业云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可有查出来,那封血书是谁写的?”
“是牢里的卫广行。”
我祖父!
不远处,藏在暗处的卫承东呼吸停止了一瞬,随即,心脏便像那除夕夜的爆竹,噼里啪啦乱跳起来。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