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尘缘 第四百五十章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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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瓦剌退兵后,他便和太后一个朝堂,一个深宫,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不动声色地逼着新帝,要把太上皇接回宫。”

许尽欢突然冷笑一声。

“我很不赞成,和徐行有了第一次强烈的冲突,也正是因为那次冲突,使得我们两人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

又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以至于陈漠北瞬间变了脸色:“那你后来和徐行……”

“政见不同,面和心不和。”许尽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咬。

什么?

浓雾里,所有人你看着我,看着你,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宁方生压了压情绪:“许尽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尽欢扯起嘴角一笑,看向一旁的陈漠北,话锋一转:“当年瓦剌围城,你在哪?”

陈漠北想了想:“还是守着宫门。”

许尽欢:“你可知道……我在哪?”

陈漠北摇摇头。

“我每天像游魂一样,晃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看着那些紧闭的店门,看着一家一家府门口,挂起白幡,白灯笼。

我耳边听到的都是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心口阵阵发闷。

三十万条冤魂,最后连个尸身都没有,这是怎样的人间惨象?”

许尽欢眼中的悲伤掩不住。

“这还不是最让我痛心的,最让我痛心的,是瓦剌即将围城的消息传来,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平头百姓,都只想着仓皇出逃。

皇帝都被掳了,这四九城保不住了,快逃啊,往南边逃。

陈漠北,你知道他们是怎么逃的吗?”

陈漠北深吸一口气,“我瞧见过,像丧家之犬一样。”

“短短几个月,歌舞升平的四九城,变成了人人自危,人人像丧家之犬一样……”

许尽欢指指自己的心口,“但凡有点良心,有点血性的人,这里都痛啊。”

想到这里,陈器只觉得气血翻涌,接话道:“后来是新帝和兵部左侍郎魏靖川君臣二人力挽狂澜,打退了瓦剌的围城。”

“是!”

许尽欢从牙缝里咬出来:“就是新帝,就是魏靖川,还有华国千千万万的好儿郎,他们齐心协力,九死一生保住了京城。

那个时候,朝堂之上,文臣武将,甚至举国上下,都拧成了一股劲儿。

我还是游荡在四九城的街巷中。

我看到哪怕是三岁稚儿,哪怕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都喊着要上阵杀敌。

我看到一张张妇人的脸上,都是人在,城在,国在的坚定。

你们知道那一刻,我对新帝,对魏靖川是什么看法吗?”

“我知道。”

陈器剑眉一舒:“你恨不得把自己的命,也交到他们两个的手上,求他们让你上阵杀敌。”

“可惜,我是个画师,怎么样也轮不到我。”

许尽欢愧疚地低下了头,然后又迅速抬起来,眼中喷出怒火。

“所以,当瓦剌退兵,四九城的一切,慢慢开始有条不紊地往前走时,徐行上奏章,提议说要把太上皇请回来时,我简直怒火中烧。”

许尽欢记得很清楚。

那日夜里,他直接冲进了徐府,一脚踹开徐行书房的门。

徐行从书案后,抬起脸,吃惊地看着他。

他关上门,强压着怒意,走过去,咬牙问道:“为什么要把太上皇弄回来?”

徐行给出的答案是:“他到底也曾经是一国之君,留在敌营,终究不妥,想办法救回来,才是正理。”

“何为正理?那三十万冤魂的命,找谁去说正理?”

许尽欢一听这话,彻底怒了。

“他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正因为他识人不明,用人错误,才有了华国的这场滔天大难。

三十万条冤魂都留在边境,凭什么他还能回来,还能继续荣华富贵?他但凡有些骨气,就该以死谢罪。”

“放肆。”

徐行大喝一声,怒目道:“这话岂该你说!”

“这话的确不该我说,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上那样一道折子。”

许尽欢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国字脸,你糊涂啊。”

“我糊涂在哪里?”

“一山难容二虎。”

许尽欢:“若太上皇回来,朝堂之上必然分成两派,一派拥护新君,另一派则拥护太上皇。

两派人谁也不服谁,必上明里暗里斗个你死我活。

华国刚被瓦剌重创,再也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接回太上皇,除了能让华国挽回几分颜面外,没有任何一点好处。这是其一。”

“其二呢?”

“当初,你们为了不受瓦剌人勒索,才把豫王扶上位,豫王上位后,退了敌,你们却要太上皇回来。

你们可有站在新帝的角度想一想,他要如何自处?要如何安置这个太上皇?

这江山,他是该拱手相让,还是该厚着脸皮坐下去?”

许尽欢换了一口气:“国字脸,你们这是把新帝架在了火上烤啊!”

徐行:“尽欢,你所有的话,都站在了新帝的角度考虑,你可有站在太上皇的角度想一想?”

“我凭什么要站在他的角度想?”

许尽欢冷笑连连。

“当年他执意出征,你执意相拦,他有没有站在你的角度,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站在天下的角度,好好想一想?”

徐行被说得哑口无言。

当年太上皇听信薛渊这个阉人的话,执意御驾亲征,他就苦苦相拦,甚至长跪不起。

谁曾想,太上皇根本听不进去半点劝阻,就连太后的话,他都当成了耳旁风。

“咎由自取,没有错,以死谢罪,也应当,但问题就在于,他还活着。”

“那是他贪生怕死。”

“尽欢啊,这世上谁人不贪生怕死?”

徐行长叹一声:“既然他还活着,就得想办法把他接回来,否则,我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先帝。”

许尽欢失望地摇摇头:“国字脸,你素来是站在高处看人看事,为什么这一次,你站得这么低,只站在了自己的角度。”

“很简单。”

徐行神色一下子肃穆起来。

“先帝临终前三日对我说,正言啊,那孩子朕就交到你手上了。”

许尽欢怒吼:“先帝托付的是这个江山,不是太上皇这个人!”

“既是这片江山,也是这个人。”

徐行陡然抬高声音,语气严厉:“这事你不必再说,我自有主张。”

许尽欢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劝半天,徐行还是一意孤行,气得头顶冒烟。

“国字脸,你不就是怕新帝不重用你,你大权旁落,才想死命地抱着太上皇这根救命稻草吗?”

“你……”

徐行一噎,用一种近乎阴冷的目光盯着许尽欢看。

然后,他唇一动,森然道:

“你给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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