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金云踏入幽影谷的瞬间,黑雾便顺着靴底往上攀爬,像浸了冰水的蛇信子。
她握了握南华的手,***纹与金焰交织的温度让她安心些——可当目光扫过谷口残碑上渗出的黑血时,后颈的凤羽却不受控地炸起。
这是凤族血脉对危险的直觉,比任何术法都灵。
“小心脚下。“南华的声音压得低,指节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却重了三分。
他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天雷引上,雷纹在玄色衣袍下若隐若现。
九金云这才注意到,方才还平整的青石板不知何时爬满暗纹,像无数条扭曲的蜈蚣正往他们脚边钻。
灵凰突然从头顶俯冲而下,尖喙啄向左侧石壁。“叮“的一声脆响,石壁上裂开道细缝,一支淬毒的弩箭“咻“地擦着九金云耳侧飞过,钉进身后的雾里。
“机关。“九金云垂眸,见脚边暗纹正随着灵凰的动作变换颜色——方才是青灰,此刻竟泛出暗红。
她咬破舌尖,金焰顺着唇齿溢出,在掌心凝成朵半开的莲花。
莲花刚触到暗纹,那些蜈蚣般的纹路便像被烫到似的蜷缩起来,“是血引阵,用活物血气触发。“
南华的拇指在天雷引上轻轻一弹,九重天雷的嗡鸣便在谷中回荡。
黑雾被雷音震散些,露出前方十丈外的石门——门楣上刻着歪扭的“幽宫“二字,门缝里渗出的黑气比外头浓了十倍。
“这谷里的雾,是用怨气养的。“苍翎突然出声。
这位翼族首领不知何时已落在队伍最后,玄铁**正挑开脚边一截枯骨——白骨上缠着的红绳还未完全腐烂,绳结是天族祈福用的“长生扣“。
他抬眼时,瞳孔里的竖纹缩成细线,“三百年前凤族血洗天族祭坛时,我见过这样的怨气。“
九金云的指尖在袖中掐紧。
三百年前那夜的记忆突然翻涌——她裹着染血的凤袍站在祭坛中央,南华的剑刺穿她的心脏时,他眼里的恨意比此刻的黑雾更浓。
可此刻他的手还覆在她腕上,温度透过衣袖渗进来,像要熨平她心口的旧疤。
“进去。“南华松开她,天雷引在掌心腾起雷光,“玄霄,带两个人断后。
苍翎,你护着金云。“他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那截白骨,红绳突然“啪“地断裂,白骨上腾起团绿火。
九金云的金焰几乎是本能地窜出,将绿火裹成个火球。
火光照亮石门内的景象——那哪是普通地宫?
分明是座倒悬的宫殿,梁柱全用黑铁铸就,穹顶嵌着上百颗夜明珠,却全被黑布蒙着,只漏下些幽绿的光。
地面铺着人皮,每张皮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血腥味混着腐尸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是......“苍翎的**“当啷“落地。
他盯着最近那张人皮的脸——那是天族三殿下的面容,三百年前随南华出征翼族时失踪的,“他们把活人生生剥了皮,用魂魄养阵。“
九金云的金焰不受控地暴涨,莲花在头顶绽开,将蒙着夜明珠的黑布灼成灰烬。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刺向她——那些被剥了皮的魂魄正从咒文里浮起,青灰色的脸挤在梁柱间,嘴里发出尖锐的呜咽。
“别看他们眼睛。“南华的雷纹突然缠住她的腰,将她拽到身后。
他仰头望向穹顶,天雷引直指那些魂魄,“这些是生祭的怨魂,见了活人气就会夺舍。
玄霄,用天族净魂咒!“
玄霄应了声,腰间玉牌闪过金光。
咒文刚出口,最前排的魂魄便发出惨叫,可后面的魂魄却像疯了似的往前涌,有几个竟穿透雷纹,朝着九金云的面门扑来。
九金云咬碎舌尖,金焰裹着血珠喷薄而出。
凤族的本命火焰遇血则燃,瞬间将扑来的魂魄烧成飞灰。
可她刚松口气,脚底的人皮突然动了——咒文泛起红光,无数只青灰色的手从皮下游出来,死死攥住她的脚踝。
“金焰焚天!“她低喝一声,火焰顺着脚踝往上窜,人皮在火中蜷曲成焦黑的团。
可当火焰触及穹顶时,夜明珠突然爆出刺目的光,照见中央祭坛上的青铜鼎——鼎里浮着团蠕动的黑影,像团没长眼睛的肉瘤,正“咕嘟咕嘟“地吐着黑气。
“魔胎。“南华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雷纹在皮肤下跳动得极快,“慧娘和东华,原来他们是要拿这幽宫做熔炉,用生祭的魂魄养魔胎。“
九金云望着那团肉瘤,后颈的凤羽又炸起来。
她能清晰感应到,肉瘤里有股熟悉的黑暗气息——三百年前她魂飞魄散时,最后触到的就是这样的气息。
那时她以为是天族的报复,如今看来......
“分头。“她突然拽住南华的袖子,“你带玄霄去破祭坛的阵,我和苍翎找慧娘和东华。
这魔胎需要活祭维持,他们肯定在附近盯着。“
南华的雷纹在掌心凝聚成小雷球,显然在权衡利弊。
他盯着她染血的袖角,喉结动了动:“金焰别用太狠。“
“你也别催天命。“九金云扯出个笑,指尖在他心口画了道凤族护心符,“我还等着看你亲手劈了这破鼎。“
苍翎已经捡回**,刀尖挑开左侧石柱后的暗门:“这边有脚印,是女式绣鞋和云纹皂靴——慧娘爱穿蜀锦绣鞋,东华总着云纹皂靴。“
九金云摸出腰间的凤笛,灵凰立刻扑到她肩头。
笛声轻响,黑雾自动往两边退开,露出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窄道。
她回头看了眼南华,见他正带着玄霄往祭坛方向去,雷纹在穹顶投下巨大的影子,像柄悬着的剑。
窄道越走越矮,最后只能猫着腰前进。
苍翎突然抬手示意停,他的耳朵动了动——翼族的听觉比常人敏锐三倍。
九金云屏住呼吸,果然听见前方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还有慧**笑声:“帝君以为我们要抢天池?
笑话,等魔胎吞了天池的金莲本源,整个三界都是我们的熔炉。“
“慧娘,你莫要得意太早。“东华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笑,“那九金云的金焰能净魔,得想办法引她进锁魂阵。
至于南华......“他顿了顿,“他的天命本就只剩三年,再催几次天雷引,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枯了。“
九金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慧娘和东华早就算计到了南华的天命,连她的金焰都成了他们要利用的棋子。
更可怕的是,他们说的“锁魂阵“......三百年前她魂飞魄散时,最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阵纹。
“那魔胎何时能成?“慧娘问。
“快了。“东华的声音突然近了,“等子时三刻,月到中天,用天池的金莲花蕊做引......“
“走!“苍翎突然拽住她往回跑。
九金云这才发现,窄道尽头的石壁裂开道缝,有道黑影正往他们这边探——是东华的随从,腰间挂着天族特有的青铜铃铛。
两人刚拐过弯,身后便传来铃铛的脆响。
九金云反手掷出凤笛,笛声化作金焰,将追来的人烧得惨叫。
她和苍翎不敢多留,顺着原路狂奔,直到看见祭坛的夜明珠光,才撞上匆匆赶来的玄霄。
“帝君呢?“九金云抓住玄霄的胳膊。
“在祭坛那边!“玄霄额角渗血,“方才破阵时触发了地火,帝君用天雷引镇着,让我来寻你。“他喘了口气,“金云上神,方才我听见几个随从说......说慧娘他们找了个古老的禁术,好像和魔胎有关......“
九金云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望着祭坛方向跳动的雷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夜——南华的剑刺穿她心脏时,她听见他说“凤族该为三百年前的血案偿命“,可如今看来,真正的血案,或许才要开始。
灵凰在她肩头发出尖锐的啼鸣。
九金云摸了摸它的头,掌心的金焰烧得更烈了。
她望着南华的方向,那里的雷纹突然暴涨,将整个祭坛照得亮如白昼。
“走。“她拽着玄霄往前跑,“不管是什么禁术,我们都要抢在他们前头。“
风从幽宫的裂缝里灌进来,卷着黑雾往祭坛方向涌。
九金云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天雷的轰鸣,像战鼓在催——这一次,她不会再松开他的手,更不会让任何人,再把他们的命,当成棋局里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