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四处看了看。
霍满月身上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披在肩上，她双手抱着膝，坐在地上，好像在哭。
司衍的心被瞬间揪了下。
他蹲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了？”
霍满月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摇头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
“你眼睛都哭肿了。”司衍的声音很轻，带着隐隐的心疼，像在看一只被大雨淋湿的小狗。
她不说话，他就不问，就这么在旁边静静陪着她。
霍满月哭的时候总是很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挂在睫毛上的泪，就是汗蒸的水珠。
她很白，皮肤还是那么好，此刻她肩膀忍不住一抽一抽的样子，落在司衍眼里。
他鼓起勇气，刚想将手放在她肩膀，就听见她说：“你要给我姐夫捐肾，你考虑清楚了吗？”
司衍顿了顿，点头说：“当然，不管你同不同意嫁给我，我都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不后悔？”霍满月问。
此刻在空间不算宽敞的浴室，两人在热气腾腾的温度里对视，好像连眼神都变得滚烫。
“不后悔。”司衍的眼神异常温柔，语气却无比坚定。
霍满月红着眼，朝他勾了勾唇：“嗯，我信你。”
她朝司衍伸手：“扶我起来。”
司衍将她扶了起来，她站稳，下一句就说：“我嫁你。”
司衍：“……”
他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霍满月垂了垂眸，盯着自己脚尖，几分钟后她才再次抬起脸。
“我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
“是听见了，可我怕你后悔。”
“你捐肾都不后悔，我就是再结一次婚，先把证领了，其他的以后买说。”
司衍看霍满月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许久后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缓缓落地，紧接着就是被巨大的喜悦冲击。
“月亮……”
霍满月微微弯起唇角：“以后月亮只专属于你。”
这晚司衍买了不少酒，霍满月穿睡袍坐地毯上，和他边吃烤串边推杯换盏。
从司衍回国到现在，两人还从没这样推心置腹的聊过，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有点儿收不住，霍满月和司衍都没想到他们还会有这样的时刻。
汹涌又平静的，年少时的恋人重新坐一起，窗外是万家灯火，室内温暖而宁静，说过去，说这些年，说近况。
让司衍意外的是，霍满月没有翻旧账的提起当年他提分手的事，是他先抛弃她的，这是他们之间无法回避的巨大裂痕。
他年少轻狂，总以为前方会有更值得他去奔跑的东西追求，却也从此错过了那个最重要的姑娘。
人犯错，就没有重新弥补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他不信这个邪，这个年纪还要为了心里的那个缺口去撞一回南墙，越是看起来理性的人，越易疯狂。
司衍很清楚，自己给霍满月带来的伤害不是他三两句道歉就能弥补的，所以他一直在等，只要她开个口子，他就愿意将自己这些年的悔意一股脑倾诉给她听。
可恰恰相反。
霍满月只是一味喝酒，刚才答应他结婚的事，逐渐的好像变成一句口头戏言，酒过三巡，司衍甚至开始怀疑，霍满月说要嫁给他这事，究竟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聊天的所有话题都围绕过去开心的事，欢乐温馨，也浮于表面。
她像是对那段分手经历失忆了，不去追究，不去刨根问底，没有恨天恨地的不甘或者要死要活的遗憾，她都是淡淡的，一直微笑着，然而这抹微笑却让司衍心头隐约覆盖上一层朦胧的失落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