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萧衍得知安小月被人带走时已经不早了,苏德紧张地觑着他的神色,只等着一声令下。
可萧衍惊讶过后便是沉默,站在窗前良久不动。
“明知明日是母后生祀,却还要在佛门重地动手,孤这些弟妹,一个个都长大了,翅膀硬了。”
忽地,角落放置的白烛“啪”地爆了个灯花,硬生生让苏德一个哆嗦跪了下去。
“殿下……”
父皇虽立了储君,可到底夜长梦多。
各方势力博弈必然会带来这种局面,只是没想到安小月会撞了上去。
萧衍眼底掠过一抹杀意,后又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一片狠决。
“孤在孝期不好动手,告诉王五,他知道该怎么做。”
“诺。”苏德恭敬垂头,顿了顿,“殿下,那安姑娘那里……”
“不必。”萧衍冷声阻止,“老六三番两次跟孤讨要,便是给了又如何?区区一个婢女罢了。”
苏德咋舌,无声叹气,但还是领了命令出门。
他走后许久,萧衍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神色复杂看向紫檀提盒。
这样也好,他总归是要送走她的。
总比死在他手上强。
可老六那个性子……萧衍眉头又拧了起来,即便老六对这女人念念不忘,却还是流连花丛。
前不久他宫里又死了两个宫女,她去了,兴许活不过今晚。
思及此,萧衍刚做好的决定竟又开始动摇,颇费了些力气才压下去。
他冷了脸,路过时将那碍眼的紫檀提盒随手挥落在地。
与此同时,安小月已被六皇子安顿在一处偏殿,并派了一个嬷嬷,一个宫女贴身照顾。
萧泽俯身盯着,伸出食指在她惨白的脸上划了一下,随后慢条斯理地**指尖。
安小月的心狠狠提了起来。
“嗯……竟然是苦的。”萧泽邪邪勾唇,肆无忌惮的眼神从她身上掠过,摇头感慨。
“真是可怜,女人的嫉妒心啊,啧啧。”
“寻个大夫给她瞧瞧,用最好的药膏,本皇子可不喜欢女人身上有疤。”
随口吩咐完,萧泽大摇大摆地出了偏殿。
安小月本想借机问问家人的事情也被迫憋了回去。
算了……她不禁摇头苦笑。
六皇子讨要过她无数次,这次终于是如愿了。
说不定今后会有很多机会细细问来。
她伤在臀腿,因此只能趴着,侧头费力地看向门外,“嬷嬷,我原是太子别院的人,随身物品也在那里,嬷嬷可否帮我取一下?”
老嬷嬷和宫女对视一眼,洗了帕子给她擦了额头上的汗。
“姑娘放心吧,进了咱们六殿下院里,断不会让姑娘委屈的,再说院里已经落了锁,咱们也进不去啊。”
安小月闻言抿唇,已经到落锁的时辰了。
狗太子还没派人寻她。
正胡思乱想着,从外头进来个女医,诊完脉便要给她处理伤口。
沾了血的衣裳早已与伤口粘连,在烛光下泛出暗红色。
女医小心地用银剪剪开布料,招宫女把烛台拿近一点,开始挑伤口里的碎渣。
安小月突然绷紧身体,双拳紧握。
脖颈像挣扎的鱼一样伸长伸直,喉间溢出一道痛呼。
老嬷嬷按住不让她乱动,侧着脑袋往她臀腿交界处看。
与伤口粘住的布料每被揭起一寸,就带出新溢出来的血珠,女医一边擦一边揭,到最后帕子都成了血红。
安小月呼吸越发急促,听到女医吐了口气,以为终于完了。
又听到女医开口,“还得再疼一下,有一处得用针缝起来,忍一忍便好了。”
一听到还要用针,安小月猛地直起上半身。
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了伤口,一股钻心的疼深入骨髓,她瞳孔骤然缩紧。
随即三人就听到“咚”一声,她终于疼晕过去。
这倒也是件好事,等她再次清醒,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很轻易就能听见万声合诵经声。
已经是第二天了,是这次祭祀之行最关键的环节。
想必这会儿所有人都在正殿前进行仪式,就连照顾她的那两人估计也在那里。
安小月突然感觉一道寒颤传遍全身,一个大胆的念头浮出脑海。
要不……逃吧!
此时的瑞光寺想必是防守最松懈的时候,错过这次,可能永远都逃不出去了。
安小月当机立断决定要先逃走藏起来。
她不光要逃走,还要让六皇子以为她是被人强制带走的,这样他才不会恼羞成怒对自己家人下手。
休息了一夜她已经恢复了些体力,颤巍巍地扶着床爬起来,但即便是小心再小心,下身还是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这两人离开前应当是觉得她下不来床,房门只虚掩着。
安小月从错开的缝隙中看见大门口只坐了个老婆子靠着门柱打瞌睡。
真是助她也。
瑞光寺除了天子和太子的别院规格稍大,布局与其他院落不同,剩下的都是一样的格局。
她在庙里闲逛的那一日早已经摸清了。
安小月心里有了些底气,随手将她盖的被褥一半扯到地上,又把放在床边的鞋子弄乱,赤着脚小心地摸出了门。
那老婆子睡得很熟,她溜到侧门时已经大汗淋漓,很是费了些时间,但那婆子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安小月听着远处传来的祭祀雅乐,毅然决然地跨出侧门。
这处偏殿应该是寺庙里最偏僻的角落,刚从侧门出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高高的院墙。
门口守着两个带刀侍卫,正蹲在门口玩闹,嬉笑声之大甚至都没发觉有人靠近。
安小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想了想,调转方向往回走。
她是跑不出去瑞光寺的,就算能出去,瑞光寺地处偏僻,为显皇家威严,周围连个农舍都没有。
她退而求其次打算寻个破败的院子先躲起来,依六皇子的莽撞,应该会认为她是被掳走了。
最后一丝力气快要费尽之前,安小月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藏身之处。
不远处的破院子灰扑扑的,一看就是许久都不会来人打扫。
她警惕的环顾四周,猫着腰溜了进去。
谁知正屋中间居然摆了一尊佛像,安小月刚抬头就对上大佛低垂的眉眼,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她双手合十连声念着“阿弥陀佛”,踩着破砖躲到了佛像后面。
隔间位置狭小,却刚好能容得下她,除非有人爬上来,不然很难发现这里躲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