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的手指悬在鼠标上,盯着屏幕。
邮件标题是“计划B”,附件是个没命名的压缩包。刚点开解压,进度条卡在73%,画面一黑。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正靠近。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也跟着节奏加速。
压缩包解开后是一张地铁线路图截图,红色标注线穿过七个换乘站,某个站点被圈住放大了三倍。
他认得那块锈迹斑斑的站牌。许琪就站在那里,那天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衣角被风吹得翻起来,像一片摇晃的羽毛。
玻璃门开合带进一阵闷响,洛宸的手指在包带上收了收。他记得那天自己穿的是深灰夹克,袖口还沾着咖啡渍。许琪没提这事,只是递过来一张纸巾,说“你衣服在说话”。她总爱这样讲些不着调的话。
站台边上的长椅换了新的,可颜色还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墨绿。他盯着椅脚上几道刮痕,突然想起那天许琪坐上去的时候,腿一翘,鞋跟磕到金属支架,发出清脆的一声“咔”。
人群从他们中间流过,像涨潮时的海水。他当时想说点什么,结果只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干涩的音节。许琪却笑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你紧张?”她问。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像是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地铁轨道深处的铁锈味。洛宸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塑料壳硌着指尖,一下一下,像某种倒计时。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空白号码。他接起,那边没人说话,只有电流杂音。
挂断之后,他盯着那张图,牙关咬紧。
第二天一早,财务部的人带来好消息:三家子公司的股价稳住了,市场反应比预期好不少。法务那边冻结了几笔可疑资金,市场部也签回了不少老客户。
他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局势开始往好的方向走。
但他的心却越来越沉。
“总裁。”林棠敲门进来,“发布会已经安排好了,媒体都通知到位。”
“嗯。”洛宸点头。
“还有件事。”她顿了顿,“许总说她亲自出面。”
“她要亲自去?”他眉头微蹙。
“她说你最近太忙,她来处理更合适。”
洛宸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发布会当天,许琪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出现在镜头前,妆容精致,神情冷静。她在台上站定后,目光扫过台下记者,语气平稳而坚定。
“洛氏没有垮,也不会垮。”她开口,“我们不是受害者,而是重建者。”
台下一片哗然。
接着她一步步驳斥那些质疑洛氏的声音,甚至反过来引导舆论,把话题引到“企业抗压能力”上,还借机塑造洛宸为“商界逆行者”的形象。
效果立竿见影。
发布会结束不到两个小时,社交平台上就开始出现“洛宸挺得住”“许琪真飒”之类的话题,热度蹭蹭上涨。洛氏的股票竟然还涨了一截。
就在这时,洛霖的消息来了:
“东郊数据中心,昨晚又有人进去。这次拍得很清楚,对方接触过一台未登记的服务器终端,可能是上传或下载了什么数据。我把影像加密了,自己看。小心身边人。”
洛宸看完这句,眼神冷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许琪刚刚离开的方向,脑子里浮现出她昨天晚上靠在窗边的样子,指尖摩挲着钢笔纹路。
她到底知道多少?
当天下午,他约了许琪在公司天台见面。
风吹得很大,她的长发被吹乱,但她依旧站着。
“祁宴是不是没死?”洛宸开门见山。
许琪没回答,只是抬头看他,眼神平静。
“我查到了。”他说,“他在东郊数据中心出现了,监控拍到了。”
许琪轻笑一声:“你觉得十年前那场爆炸能杀得了他?”
洛宸眯起眼:“你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她缓缓走近,“但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他声音陡然压低,“你现在不是我的妻子吗?”
“正因为是你的妻子。”她伸手抚上他的胸膛,声音温柔,“我才必须替你挡住一些东西。”
洛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在保护我还是控制我?”
她没挣扎,只静静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两人对视很久,谁都没再说话。
直到宇墨上来找人,才打断了这份僵持。
“总裁,有进展。”宇墨低声说,“我们找到了几个可疑账户的资金流向,绕过了东南亚,最后指向一家空壳公司。”
“哪家?”
“恒通资产。”
洛宸瞳孔一缩。
那是祁家旗下的公司之一。
但他明明记得,那家公司早在三年前就被注销了。
“查一下现在的法人是谁。”他说。
宇墨点头离开。
许琪则转身走向楼梯口:“你信我是为了你好,就够了。”
“可我不确定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好。”洛宸在她身后说,“也许……你是为了你自己。”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就得学会放手。”
说完就走了。
当晚,洛宸一个人回到办公室,调出洛霖发来的影像片段,反复比对。
他裹紧风衣,领口蹭过下巴时带起一撮灰。那步子拖得厉害,脚后跟几乎不离地,像压着什么秘密赶路。我盯了许久,喉头发紧,却说不上是堵还是疼。
旁边小吃摊的油锅噼啪炸响,老板娘把竹竿往地上一顿,油星子溅到围裙上也没管。我下意识晃了晃手机,通知栏空荡荡的,连时间都懒得跳动。
那人影拐进小巷了。路灯没亮,墙根堆着几只鼓胀的黑色**袋,一只猫窜出来,撞翻半瓶矿泉水。水滚过水泥地的声音,听得很真。
我站起身,塑料凳在地面划出刺耳的长音。右手掌心汗湿一片,指节泛白,攥着手机壳边沿,几乎要掐出裂痕。
他不可能认错。
正是祁宴。
他倒下去的时候,手肘撞到了床头柜。玻璃药瓶滚到地板上,发出很钝的响。
没人说话。只有吊瓶里的点滴还在滴,一滴,又一滴。
她蹲下来,手指伸过去探鼻息。指尖停在半空,没敢碰。
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旧地板上的那种吱呀声。
她突然站起来,膝盖磕到桌角。疼得吸气,却没出声。
窗外的风卷着雨扑进来,打湿了窗帘。她伸手去关,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医生是后来进来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鞋底还粘着碎叶。
“家属?”他问。
她点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医生没说话,只是看了眼地上的药瓶。瓶子标签已经磨花了,看不清名字。
她忽然蹲下去捡,动作太急,额头撞到了床沿。
血流出来的时候,她才觉得疼。
这一切,根本就是个局?
他闭上眼,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脑中浮现出许琪白天说的话:
“你要学会放手。”
他苦笑了一下。
如果这是个局,那么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第二天一早,洛宸召集核心团队开会。
“我们要反攻。”他环视一圈,“不能再等他们出手了。”
“总裁的意思是?”林棠问。
“启动‘白蔷薇计划’第三阶段。”他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洛氏不是好惹的。”
会议结束后,他单独留下了宇墨。
“帮我查一个地方。”他低声说,“东郊数据中心,那台未登记的服务器终端。我要知道它连的是哪条线路,有没有残留数据。”
宇墨点头:“需要多久?”
“越快越好。”
“明白。”
宇墨刚走,许琪推门进来。
“你在查什么?”她问。
“你说呢?”他反问。
她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桌面摊开的资料,轻轻笑了:“你真的想查到底?”
“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他说。
“可是啊。”她靠近一步,声音带着诱惑,“有些真相,知道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我也要听。”
她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在他胸口按了一下:“那你准备好了吗?”
他还未回应,手机响了。
是洛霖发来的消息:
“我追到了那个人。”
“他进了一个废弃工厂区,手里拿着一张磁卡。”
“我在后面跟着,发现他去了地下一层。”
“他不是一个人。”
“里面还有人。”
“我录了一段音频,你听听。”
洛宸点开语音播放。
背景音很吵,有机器运转的嗡鸣声。
然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计划进行得不错。”
另一个声音回应:“下一步该怎么收尾?”
第一个声音笑了笑:“让他看到真相。”
“他还没准备好。”
“那就逼他准备好。”
音频结束。
洛宸盯着手机屏幕,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许琪在他耳边轻声问:“你还想继续查吗?”
他抬起头,看着她。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问。
“因为。”她缓缓说道,“你还不该知道。”
“不该?还是不能?”
她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别怕。”
然后转身离开。
洛宸坐在原地,手指慢慢收紧。
他不怕。
他只怕,自己到最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在骗他。
包括她。
他拿起手机,再次打开那段音频。
“让他看到真相。”
“他还没准备好。”
“那就逼他准备好。”
音频结尾处,机器嗡鸣声中夹杂着一句模糊的话。
像是谁在低声说: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