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回鸾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平

“我自有我的坚持,”司马隽道,“夫人那时骂我犟牛,颇为不妥。”

“世子可以有坚持,不过说不出道理,就是执拗。妾以为这称呼虽然粗了些,但并无不妥。相反,世子说妾是木头,亦颇有些不识好歹。”

“木头四四方方,一板一眼,不懂人心,我以为这形容并无不妥。”

孙微不服:“妾如何就不懂世子?世子不过是厌恶王氏,更厌恶与王氏联姻,故而拒不服从,不是么?”

司马隽看着她,好一会,淡淡地飘来一句:“所以我才说夫人不懂。”

孙微觉得,司马隽近来又变得怪怪的。

这事两人早已心照不宣,各自不提,没想到今日又扯了出来。

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对司马隽的每根头发丝都了如指掌,莫非还不懂他的那点小心思?

她心平气和地问:“妾请世子解惑,世子究竟为何不应那婚事。”

司马隽露却仍是那副淡漠之态:“夫人何不继续猜?反正还有大把时日,闹到这个地步,这门亲事大约是成不了了。”

“世子如今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孙微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忍不住泼他冷水,“这门亲事能不能成,不在于王磡,也不在于世子,还在于太后。只要太后觉得世子与王磡尚能相处,这门亲事就有定数。”

司马隽颔首:“夫人的固执与我不相上下。”

“妾所言,皆乃事实。”孙微道,“世子若能平心静气地想,便知妾说的不假。”

“多想无益,夫人且看就是了。”

二人拌着嘴,王府到了。

曹松已经领着众人在府前等候。

见司马隽下车,曹松赶紧迎上前来见礼:“邓司马令人传信,说世子和王妃今日归来,臣还以为听错了。如今甚好,否则府上冷冷清清的,不成样子。”

司马隽道:“我既然答应了常侍要带夫人回来过年,自是不会食言。”

他说罢,回身朝孙微看去。只见孙微正由阿茹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目光相触,孙微看见王府门前众人和司马隽,忽而勾起上辈子的回忆。

那时,她曾经多么期盼年节里这般热热闹闹的团圆景致,可从来都是奢望。司马隽总是不在,这王府里,也总是只有她。

而越是没有期望之时,心中所盼反而自然而然地来了。

“夫人在想什么?”司马隽见她站着不动,走过来问道。

孙微望着他,笑了笑:“妾在想,今夜总算能舒舒坦坦地睡个安生觉了。”

——

宫里头的宴席散了,皇室亲贵们恭送皇帝回修仙台,便各自散去。

众人各怀心事。

王磡在门外巧遇周昶,不由得停下步子,问:“太傅想必知晓世子何时归来?”

周昶不紧不慢道:“荆州离建康几里路,要费多少时日,仆射不是一清二楚么?”

王磡深知周昶在讽刺他对荆州垂涎已久,脸色又沉了几分。

“伯崖求教,你何不好好回答?”

周昶回头,只见万寿郡主和长公主一道出了宫门,正朝这边来。

他全然不在乎,只笑着掸了掸衣袖,转身登上马车。

万寿郡主无奈,对王磡道:“太傅性子越发古怪,伯崖莫与他置气。”

王磡神色不悦,道:“今日的情形,姑母也看见了。太傅似乎与世子十分要好,姑母知晓么?”

万寿郡主和气地答道:“太傅是世子请下山的,二人有往来也不稀奇,不是么?”

“只是有往来么?”王磡道,“姑母执意要将太傅找回来养病,侄儿无话可说。可太傅既是回京养病,便不该再参与政事,姑母该看好才是。”

万寿郡主脸色一变:“太傅不是我的狗,我该如何看好他?”

王磡挺直了身子:“太后说,我们王氏能走道今日,靠的是勠力同心。太后与我为了荆州,废了多少心思,姑母知晓么?”

“办不成事莫怪别人。”周昶不知何时从马车上探出头来,慢悠悠道,“你姑母年纪大了,为难她做甚?郡主,回家吧。”

王磡登时气得面色铁青。

万寿郡主白了周昶一眼,对王磡道:“你与太后商议之事,与我无干。如今,却要怪到我的头上?”

长公主听得万寿郡主语气不善,赶紧上前拉着她,道:“夫君着实是被今日之事扰得心烦意乱,姨母切莫放在心上,天寒地冻的,姨母快回府去,切莫冻着。等改日我再亲自登门向姨母赔罪,可好?”

万寿郡主的神色缓下,拍拍她的手:“一家人,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常往来总是好的。你们也赶紧回吧,天不早了。”

长公主道了个是,热络地送万寿郡主上了车.

待万寿郡主和周昶的车驾离去,长公主回头才对王磡道:“夫君这是做什么?母后刚刚才训斥过,莫非要把姨母也一并得罪么?”

王磡冷哼一声,登车而去。

回到府里,王治已经迫不及待地追着王磡入了书房。

“父亲,这荆州是伐还是不伐了?”

话音刚落,王磡拿起案上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王治看着满地狼藉,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一个字。

长公主进门来,对王治道:“你先出去,莫扰你父亲。”

王治不敢多说一个字,赶紧退了出去。

长公主将门关上,行至案前坐下。

“夫君对阿治发什么火?又不是他坏了事。瞧夫君把他吓的。”她说。

王治恨铁不成钢:“不成事就与坏事无异。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忙也帮不上,我不对他发火要有对谁?”

“阿治不成事,合当教训,可姨母又做何解释?”长公主问,“姨母是连母后也信任的人,夫君招惹她做甚?”

“自是教她明白如今的情势。我与太后谋划许久,最终竟然毁在自家人手里!若她对太傅早有防备,知悉了太傅与世子的谋划,我等今日何至于被圣上坏了事?”

长公主叹息:“妾也没万万没想到,太傅竟然找到了圣上。妾还说圣上今日是请着了什么神仙,竟这般管闲事。后来经母后提醒,妾才想起这层关联。可是,夫君在宫前质问姨母,确实不妥。太傅明面上不过是个病入膏肓的糟老叟,任谁也想不出他会闯出这等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