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校医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还残留在掌心,但李寒山却觉得那里像被烙铁烫过一样,让人灼痛不已。
刚刚的问题犹如一把锋利十足的弯刀,精准地划入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李寒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强迫自己迎上王校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王校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寒山的声音有些发飘,他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
“我虽然偶然得到了一些自保的皮毛,但更深奥的东西确实一概也不了解。”
李寒山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无辜和茫然,但内心深处却警铃大作。王校医的这个问题绝不是随口一问,她一定发现了什么,现在只能通过沟通尽可能消除她的我的怀疑。
王校医听到李寒山的回答后轻笑了一声,嘴角弯起的弧度勾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她缓缓站起身来,眼睛中带着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了然,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是吗?”
王校医的语气平淡,轻柔的问声中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勾得李寒山心头发紧。
“李老师的皮毛可真是与众不同啊,不仅能硬抗怨气侵蚀,还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清醒,甚至反击。”
王校医紧紧盯着李寒山的身影,深邃的眼神仿佛要把李寒山的灵魂都要彻底看透。
“我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见过各种各样有天赋的人,但像你这样的特殊体质我却很少能见到。”
王校医停顿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厂房:“你不仅能和那些东西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还能够同时具备极强的抗性。这在我们这里非常罕见,罕见到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传承恐怕比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
李寒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王校医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剥洋葱,一层层剥开他试图掩盖的真相。
“王校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寒山咬着牙,决定死扛到底。
“我能活下来,大概只是运气好。或者那些东西比较偏爱我这种体质,不忍心对我痛下杀手?”
他试图用自嘲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慌乱,但声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偏爱?”
王校医重复了一下李寒山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也许真的有偏爱吧,正好很快你就有机会验证一下,它们到底有多偏爱你了。”
李寒山的心猛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王校医转过身,重新看向他。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比上次更加有趣,需要更深入地接触那个源头。箱子只是一个信标,真正有趣的东西还潜藏在更深的地方。李老师,你这种罕见的体质,将是引出它的最佳诱饵。”
“诱饵?!”
李寒山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身体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散架,但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恐惧让他暂时忘记了疲惫。
“我不干!我不是你的工具,更不是什么该死的诱饵!我已经受够了!我只想过回我原来的生活!”
他几乎是咆哮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王校医。他受够了这种被牵着鼻子走,一步步滑向深渊的感觉。
王校医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李寒山心头,让他刚刚鼓起的勇气迅速消退。
“李老师,你似乎还没认清现实。”
王校医终于开口,她此刻的眼神犹如黑暗中的毒蛇一般冷冽。
“从你被那个箱子记住气息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以为你不配合,就能回到过去?太天真了。那个源头迟早会找到你。就算源头没有找你的麻烦,箱子本身也会让你不得安宁。”
她向前走近一步,身上那股独特的草药混合着某种未知物质的气味让李寒山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和我合作,你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还有机会了解真相。拒绝我?”
王校医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锐利:“你只会死得更快,更加不明不白!”
李寒山感到一阵窒息,他知道王校医说的是实话。那个箱子就像一个跗骨之蛆,已经彻底缠上了他。
我真的没有选择了吗?
李寒山的内心充满了不甘和绝望。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厂房传来。
哒!哒!哒!
脚步声虽然不大,但却能够清晰地传入李寒山和王校医的耳中。
两人同时一怔。
这么晚了,会是谁?
李寒山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看向王校医,发现她的眉头也微微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你还告诉了别人这里的事情?”
李寒山用力摇头:“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脚步声再次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近,却始终不能看到脚步声的主人在哪里。
王校医没有再说话,只是示意李寒山保持安静。她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向前去看看的手势。
李寒山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不安,与王校医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向前方的黑暗走去。
来到厂房被废弃的一间仓库门口,脚步声在仓库中不再响起,空旷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李寒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缓缓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等眼睛适应了仓库中的黑暗后,他们两个发现仓库深处站立着一个男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李寒山看到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那里,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这人是谁?
李寒山看到男人的样貌后满心疑惑,他向后退了一步用眼神询问王校医。
王校医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指了指仓库的大门。
李寒山会意,把身后的仓库门重重关上,并扣上了门上的防盗栓。
“你是谁?”
李寒山询问眼前男人的身份,仓库深处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戒备,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抬起一只手,缓缓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
昏暗的月光下,男人的脸显露在李寒山的面前。那是一张约莫四十岁左右的脸,轮廓分明。他的头发很短,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沧桑感。
“李寒山老师,对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我是章崇阳,隶属于国家特殊警备局。”
“国家特殊警备局?”
李寒山神色一愣,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机关的名称,但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专门处理诡异事件的部门。
李寒山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王校医,发现她在听到国家特殊警备局的称呼后,脸色明显暗沉了下去。
“我们可以详细谈谈吗?关于你遇到的麻烦。当然,还包括你旁边的这名女士。”
章崇阳的目光越过李寒山,落在了他身后的王校医身上,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敌意。
李寒山感到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这个突然出现的特殊部门人员明显认识王校医。从刚刚的对话气氛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在王校医和章崇阳之间不短来回移动。
“不请自来的客人,通常没什么好事。”
王校医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从语气上可以看出她一直保持着往常的平静,但李寒山能隐隐感觉到那平静的神色之下,似乎有暗流在不断汹涌。
章崇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微笑:“比起某些披着羊皮的狼,我想我至少更坦诚一些。”
“坦诚?”
王校医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有些刺耳:“在我看来,坦诚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伪装罢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闪烁,李寒山被夹在中间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李老师,我建议你最好听听我要说的话。”
章崇阳的目光重新回到李寒山身上,语气变得严肃:“关于你手中的那个箱子,它的危险性已经了解。但有关王校医的真实目的,我想都有权知道。”
李寒山的心脏猛地一跳,章崇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他最想知道的要害。
“真相?”
王校医挑了挑眉:“你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编造一些危言耸听的故事,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是不是危言耸听,李老师自有判断。”
章崇阳寸步不让:“至少,我不会把他当成用过即弃的诱饵和工具。”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在了李寒山的心上,他猛地看向王校医,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与愤懑。
王校医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没有直接反驳章崇阳的话,而是转向李寒山:“李老师,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来找你自然也有他的图谋。”
李寒山的大脑一片混乱。王校医,钟离,箱子,万人坑,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越卷越深。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的图谋至少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更大的混乱。”
章崇阳的声音斩钉截铁:“王校医,你敢说你对李老师没有任何隐瞒吗?你敢说你的计划不会把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吗?”
王校医沉默了片刻,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自己的身侧。
李寒山的心沉了下去,王校医的沉默几乎等同于默认。
“李老师,放弃和王校医的合作吧。”
章崇阳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话不适合在外面说,而且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或许能让你对目前的处境,有一个更清晰的认识。”
李寒山犹豫了,他看了一眼王校医,她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丝警告。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内心的恐惧和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向章崇阳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章崇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用黑色绒布包裹的物体递向李寒山。
“这是识秽之镜的残片。”
章崇阳的语气十分郑重:“它能让你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或许它能让你明白,你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李寒山迟疑地接过那个绒布包,东西入手后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他能感觉到王校医的目光传来,正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
就在他准备打开绒布包的时候,王校医突然开口。
“章崇阳,你和国家特殊警备局越界了。”
她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局外人插手。”
“局外人?”
章崇阳冷笑一声:“当你们的内部事务开始威胁到普通人的安全,甚至试图唤醒不该被唤醒的东西时,国家特殊警备局就有责任介入。王青岚,你比我更清楚,那个被偶然制造出来的箱子一旦彻底失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王校医脸色骤然一变,她死死地盯着章崇阳,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和杀意。
“看来,你今天是非要和我作对了?”
王校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章崇阳毫不退让地与她对视:“我只是在阻止你犯下更大的错误。李老师,我给你的建议是离她远一点。她所谓的合作,不过是一个包裹着蜜糖的陷阱。”
他转向李寒山,语气诚恳道:“关于那个箱子,它在古籍中记载的名字叫缚灵柩,是制作出来用来镇压极其凶戾的怨灵的。但因为某些原因,它现在被你偶然制作出来,并已经被人为地激活和污染了。王校医的计划根本不是解决它,而是想利用它,去打开一扇通往灾厄的门。”
李寒山感到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缚灵柩?镇压怨灵?打开灾厄之门?这些信息太过惊悚,让他一时间难以消化。
“一派胡言!”
王校医厉声打断男人的话:“章崇阳,收起你那套蛊惑人心的说辞!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或许不知道你的全部计划,但我知道你的野心。”
章崇阳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李老师,缚灵柩的变异和万人坑的异动并非偶然。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而王校医,她很可能就是其中一枚重要的棋子,甚至是背后主使人。”
章崇阳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李寒山手中那个绒布包:“打开它李老师。有些真相,需要你自己去看。”
李寒山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命运的十字路口。一边是王校医,平时行动神秘莫测,手段狠辣。另一边则是章崇阳,言辞诚恳,似乎是国家特殊部门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