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赵雪在宿舍大楼简陋的房间渡过了难眠的一夜,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住这么小的房间,因为是子顾住过的地方,狭小的两居室内,弥漫着子顾的气息,她也没觉得有多委屈,就是床稍微硬了点,而且……美中不足的是,子顾一整晚都未回来,她聪明的没有揭破子顾善意的谎言,最起码,他不似之前那般冷漠了,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赵雪眼中,竟也成了一种“不小的进步”,多么的悲哀,她爱得太没底线了,除去昨晚那个拥抱,子顾所有的举动在常人看来,都再正常不过,而且,他用“彻夜未归”向赵雪解释了自己那个拥抱是冲动驱使下的“糊涂”产物。
子顾连个电话都没打,直接从宾馆去了公司,只是吩咐司机接她去机场,意欲何为?让她赶紧回C市,她哪肯依,大小姐脾气一来,当下就不客气地把司机轰回去了,说还要在这玩几天。
那司机也是受雇于人,只得灰溜溜的回去复命。
“什么?”正在审阅文件的子顾听了司机的回复,抬眸问道,古井无波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诧与无奈。
复又镇定下来,赵雪可是有备而来,哪会那么容易回去,要怪就怪自己对她太不上心了,稍微想一下,也能解释她的这种行为再正常不过了,我来都来了,哪会那么容易回去?子顾伸出手指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抿了抿唇,收起心思,跟那司机说,知道了,让他先下去。
司机退出了总裁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小心脏还狂跳着,他可是生怕boss责怪他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好在那年轻的总裁并未多说什么。遂长“嘘”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司机走后,子顾有点心烦意乱,不禁后悔死昨晚自己冲动的举动了,作茧自缚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他将批阅文件的笔往办公桌的文件上一扔,头向后搁在椅背上,身体往后靠了靠,让疲惫的身体得到短暂的放松,斟酌着让赵雪自动回C城的理由。
我不想让你留在这,你赶紧回去吧,我昨晚那是一时冲动才抱的你。
太烂了,做为男人怎么能说这么没教养的话,而且你抱都抱了人家了,再说这话,人家会怎么评价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肯定会这样说你。
你一个女孩一直呆在这我这,传出去名声不太好。
呵,这是废话好不好,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连夜赶来。
你父母会担心你的。
这不又是废话吗?俩家长辈都正式见面,确定这门婚事了,人家姑娘过来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绞尽脑汁,想了好多条,都被自己否决了,最后干脆不想了,做了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决定。
那就是开诚布公的跟她谈一下,赵雪太聪明了,你如果跟她绕来绕去,最后非把自己绕进去不可,得不偿失。
遂,子顾决定下班后再找她,继续埋头审阅文件。
忙碌,是消除一切烦恼与忧患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子顾这一忙,竟到了斜阳却照阑干的日落时分,早间斟酌着怎么让赵雪回A市的心思,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斜阳穿透玻璃,将那余晖洒进办公室的一间,子顾起身走至窗前,房屋,车流,交相辉映,奏响夜幕降临的序章,夏日的黑暗总是来得稍迟,即使太阳偏西了,却还是亮晃晃的。
他抬腕睨了眼手表,伸了个懒腰,试图挣脱这一整日怪沉重的白日梦。顺手那过衣挂上面的西装外套,出了办公室。
“砰,”办公室的门被合上,皮鞋敲打地面的“哐哐”声有节奏的响彻在冗长安静的过道里,他走进电梯,按了“3”。
赵雪上午在F市转了半天,觉着没多大劲,发展中城市的落后面貌哪入得了她大小姐的眼,毕竟是开发区,定没有A市那般繁荣,索性不逛了,下午回子顾的宿舍补觉去了,昨晚可是好晚都没睡着。
这一睡,就是太阳偏在西南天了,她朦朦胧胧起身,简单整理了下,眼见着都六点了,子顾硬是没给她个信,电话不打,信息没有。
遂垂头丧气的下楼打了辆车,前往子顾的公司。
在她看来,子顾这是刻意避着自己,那司机铁定回去传达了她的话的,那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还没离开,一整天,电话问候全无,若是主动打过去,除了徒生尴尬,一点进展也不会有,所以赵雪才前往公司找他。
她这一去,又给子顾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子顾下班前都会去后台检查一番,尤其是电房,办公区一般一目了然,转一圈就都尽入眼底了,只要将电源关好,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任泽科技”是专门做仪器类产品生产与销售为一体的科技公司,自是生产车间与销售规划都一起进行。帝国大厦楼高二十层,底下三层都被“任泽科技”租下了,一楼是客服,二楼办公,三楼用来生产,为了不影响周围居民的作息,三楼全部安了隔音玻璃,即便生产时有噪音,外边的人也听不见。
子顾按例进三楼“安检”,其实他也就是监督下车间管理人员的收尾工作,今晚之前,未出过纰漏。
车间后面有个电房,不到五十平米,里面堆满了电线,和一众修理电路用的工具,他穿过车间,视线一一掠过那些标志着机器是否切断电源的指示灯,全部正常。接着就是电房,他移步走进那间狭小的房间内。
刚一走近,似是夜猫般,他就嗅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好像是?东西被烧焦的糊味。
没错,就是这种味道,子顾在心里得出结论。
往里走的步伐也更加急切,当他推门而入时,电房的热浪袭来,让他皱了一下眉,很快又适应了,满室的电线密密麻麻堆在地上,按正常流程,这是不被允许的,电工是新来的,可能一时大意,没将它们整理好,子顾的眉锁得更紧了,急切地掏出手机打给了人事部,叫他们尽快联系人过来。
老总亲自发话,谁还敢怠慢,自是点头如捣蒜。
他继续挖掘这糊味的源头,越走近越忐忑,这么多电线,万一着火,遭殃的可是一整栋楼的人。
赵雪到了帝国大厦的门口,恰好碰见了白天被她轰走的司机,那司机朝她点点头欲走,却被她叫住了。
“你们总裁还没下班吗?”
“下了,现在应该在三楼车间检查呢?”憨厚的司机老实的说着。
“好,谢谢你!”赵雪嫣然一笑,便朝里头走去。
惊得那司机一愣一愣的,这哪是白天那个泼辣的大小姐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管她的,只要不找自己麻烦就成,司机思忖着,便下班回家了。
子顾左右翻腾,就是没发现这“罪恶的源头”来自哪里?就在他弓着身倒腾时,他背对着门的方向处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他也感觉不对劲,急忙转身。
待他转身时,彻底傻眼了,电房门口竟燃起了火苗,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如闪电,只那么一眨眼功夫,就将整个门口都堵住了,室内顿时浓烟四起,呛得人连呼吸都困难,断电开关总闸不在电房内,子顾急得焦头烂额,细汗沁满他的额头。
电房内没有任何可以灭火的工具,按照消防部门的指示,连灭火器都是挂在进门口的位置,他几次欲冲出这火墙,都被灼人的热浪给推了回来。他掏出手机求救时,抖得太厉害,手机也被抖至那火海去了,他使劲按着应急灯,期盼楼下的保安能赶紧通知人来救火,不巧的是,那保安刚好去上厕所了,无人应答。
他想,自己可能就得葬身在这火海了,此时,脑海又闪过秦望舒的身影,在心底悲怆地想,若是她以后回来了,再也找不到自己了,她会不会伤心?
烟雾弥漫得越发绸密了,子顾的呼吸也越发薄弱,他尽量不让自己倒下去,楼下的保安应该收到他的信号了,他费力的咳嗽着,用衣服睹住鼻子嘴巴,防止烟雾进入肺部而产生休克。
就在他一筹莫展,万念俱灰时,赵雪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隔着火墙望去,她的身影朦朦胧胧的,但他还是听到她在叫自己。
“子顾……”,赵雪的声音透着急切与悲怆,欲往里冲的她,几次被大火给推出安全线。
“快,打电话,叫消防!”
子顾隔着火海大声喊着,声音有点嘶哑。
“我打了,刚进门就打了,子顾,你快出来,你不要死!”
赵雪有点语无伦次,带着哭腔,跃跃欲试的身影总是被无情的火海给一次次拒绝在外。
“叫了人就赶紧走,这里太危险了,听到没有。”子顾欣慰她的临危不乱,再次嘶哑着嗓子冲着火墙那边的人儿喊道。
“不,不要,我不要!”赵雪哪肯听,哭得梨花带泪的继续努力往里冲着,奈何火势太大,又被推了回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子顾头顶的一盏小吊灯因火势温度的影响摇摇欲坠,子顾再不走开,等下可能就被砸中了,那吊灯少说也有三四十斤重,砸下来,不死也去半条命,子顾刚好在那吊灯的正下方。
这一切,被眼尖的赵雪睨见了,她也被吓到了,惊恐地盯着那吊灯,浑身颤抖,她试图给子顾传递着信号。
“快,靠边站,上面有东西要掉下来了。”她急切地吼着,手也在比划着,泪水掉了一地。
该死的,火势越发大了,子顾根本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只能透过活苗的缝隙看到她在“手舞足蹈”,“咿咿呀呀”。
那吊灯似越发的脆弱了,只有一丁点接力面衔在那天花上,再不走开,就算不被火烧死,也被那灯砸死了,消防员应该快到了,若在他们到之前,就先折了,赵雪难以想象的瞪大双眸,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不顾那火势凶猛,视死如归般冲了进去,在那吊灯砸下的前一秒,覆在了子顾的身上,将两人一齐推向了墙角处,那吊灯恰好砸在了赵雪右脚的小腿处。
“啊……”,惨叫声弥漫在火海中,赵雪痛晕过去。
朦胧间,她隐约听见子顾在唤着她的名字,确是没力气辨认了,气若游丝的昏睡过去。
“赵雪……赵雪……”
火海中,子顾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却是没人应他,最终,他因体力不支,也晕倒过去,后面发生了些什么,浑然不知。
子顾赵雪晕过去后,消防车及时赶到,将火势扑灭了,俩人被抬上救护车送往了医院。
那个关键时刻上厕所的保安也被公司负责人训了一顿,让他收拾包袱走人,那保安也冤,他哪曾想上个厕所就出那么大的事,可烧伤的是老总和他的未婚妻,有何办法?
最后寻了个引咎辞职的借口走了。
电工赶到时也被吓得不轻,当时就说不出话了,这才上任不到一月就出这么大的事,以后甭想好过了。
火势蔓延的太厉害,消防走后,警察也赶到了,黑糊糊的小房间内,如被洗劫了般,萧条的很,警察在现场发现大量烟头,因此初步推测这起火灾的导火索是那些烟头,而最终点燃这场火灾的源头应该是电工将未灭掉的烟头扔在了熄灭的烟头里引起的。
因子顾尚在昏迷中,还不能确定火灾发生时,火源最先蔓延的位置是否就是那些烟头现在的位置,如果确认了这一点,案件就可以由推测转为断定了。
这场火灾,让子顾对赵雪的态度彻底改观,她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的那种深情,着实让他感动得不知所错,然而,很多时候,人们总是容易把感动跟感情混淆,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一个人可以为你牺牲一切,乃至生命,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其实不然,感动就只是感动而已,你回馈它的方式有很多,用以身相许,代价太大了,伤了别人,也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