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了这片破碎的虚空。能量湮灭的余烬不再飘荡,连那冲天的血腥与煞气,似乎都在那道屹立不倒的血色身影面前凝固、俯首。
地府之主与妖帝陆羽的逃离,抽干了这片战场最后一丝对抗的勇气。
残存的观战者,无论是隐匿在暗处的神念,还是扈都废墟边缘侥幸未死的兵卒、修士,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赵穆静静的站在那里,鲜血从各处伤口涌出,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
然而,那双血金色的眸子,却如同两轮燃烧的炼狱之阳,扫过下方已成废墟的扈都,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残垣断壁。
“嗬……”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随即,他动了,动作缓慢而僵硬,仿佛一具随时会散架的提线木偶,但每一步落下,都如同战鼓,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并未去追击逃遁的强敌,也没有立刻疗伤,而是拖着诛仙剑,一步步,从虚空踏回满目疮痍的扈都大地。
剑尖划过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宛若是催命的音符。
沿途,一些侥幸在先前大战余波中存活下来大臣、侍卫、太监、宫女等等,纷纷拜服在地。
“擂鼓!众臣上朝!”
……
景阳钟发出了沉闷而滞涩的鸣响,回荡在扈都废墟之上,更添几分悲凉与诡异。
城内幸存的文武官员,无论品阶高低,无论身负何职,皆从扈都各处,或搀扶,或踉跄,朝着那半毁的宫殿汇聚。
整个扈都几乎被打残,损失最重的就是皇宫。
大臣们大多衣冠不整,满面尘灰,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眼中残留着未散的恐惧。没有人敢抬头直视那道屹立在殿前,如同血狱中爬出的魔神般的身影。
赵穆就站在那里,诛仙剑随意地插在身边焦黑的地面上,剑身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他周身的伤口仍在渗血,但那冲天的气势,却压得所有人脊梁弯曲,几乎要折断。
人群微微骚动,两名身着亲王蟒袍,却同样狼狈不堪的男子被几名甲士半推半押地带到了殿前。正是秦王与川王。
赵穆的血金色眸子落在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审问,也没有丝毫预兆。
“噗!噗!”
两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指风破空而出,精准地击碎了秦王与川王的丹田气海。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两位亲王如同被抽去了脊骨,软倒在地,面色瞬间灰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
多年的修为,皇族的骄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化为乌有。他们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求饶或斥责都未能发出,便已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赵穆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两只碍眼的蝼蚁。殿前一片死寂,只有两位废王因极致痛苦而发出的粗重喘息,以及某些官员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拖下去。”赵穆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处理完潜在的内部威胁,他的目光转向了人群中一位身着宫装,面色苍白却竭力保持镇定的女人身上,此刻的她却成了全场焦点。
“国不可一日无君,”赵穆的声音回荡在废墟间,冰冷而威严。
“宁帝远在海外,不能处理国政,即日起,尊为太上皇。”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
“皇女南阳公主,性情淑均,德才兼备,可承大统。即皇帝位,主持国政,安抚天下。”
一言出,四野皆惊。立女帝!这在宗法严苛的皇朝中,几乎是不可想象之事。
然而,此刻无人敢出声质疑。实力,便是最大的法理。赵穆的意志,便是此刻扈都,乃至整个王朝的最高律法。
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定格在脸色变幻不定,身为文官领袖之一的太傅董叔智身上。
“太傅!”赵穆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
“你,可有异议?”
董叔智身躯微微一颤,他能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恐怖压力,仿佛他只要敢吐出一个“不”字,立刻就会步上秦王、川王的后尘,甚至更为凄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深深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说道:
“王上明鉴!南阳公主乃太上皇嫡血,天潢贵胄,仁孝聪慧,正是延续国祚,安定民心之不二人选!老臣……万分赞同,愿竭尽驽钝,辅佐新君,重整山河!”
赵穆点点头,目光落在其他的大臣身上。
“谁赞成?谁反对?”
有了董叔智带头,其他早已被吓破胆的官员哪还敢有半分犹豫?
求生与求荣的本能驱使下,众人纷纷跪伏在地,山呼之声此起彼伏,尽管在这废墟之上显得有几分怪异,却异常整齐:
“臣等赞同!”
“唐王英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南阳公主,不,此刻已是女帝的南阳,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有些踉跄地走向那临时清理出来的、象征最高权力的御座。
她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喜悦。她看了一眼身旁如同定海神针般,却又散发着无尽血腥与煞气的赵穆,凤目中多了一丝狂热,然后缓缓坐了下去。
赵穆立于御座之侧,血金色的眸子最后一次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跪倒的群臣,以及这片象征着权力更迭与**的废墟。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最终裁决的冰冷与疲惫,为这场惊变画上了句号:
“即日起,南阳为帝。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有违逆者……诛九族。”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所有听到的人,从灵魂深处泛起一股寒意,直透四肢百骸。
此刻,残阳如血,将废墟和所有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仿佛浸染在一片无边的赤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