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名被南宫紫云派出去的将士,不敢有丝毫懈怠,骑快马,往自己负责送信的疫城狂奔。
只要他们快上一些,再快上一些……便能让更多的百姓幸免于死。
然而,不止他们在为疫区的百姓做着努力。
当南方二十余城池爆发疫病的消息传到北方时,北方的百姓也同样在做着努力。
北地,酉州汉阳府。
护国筹饷司新设的衙门口,布告前围满了人。
一个须发皆白、右腿残疾的老兵,佝偻着背,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告示上“疫毒蔓延”、“死者枕籍”的字眼,嘴唇哆嗦着,一层层打开布包,露出里面几块磨得发亮的碎银和一小串铜钱。
那是他积攒了许久,准备用来换点好酒的体己钱。
“老丈,您这是……”负责登记的年轻小吏看着那不多的银钱,有些迟疑。
“拿着!”
老兵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将布包重重拍在桌案上。
“给南边的娃儿们买药!老子当年在镇南关砍过南诏蛮子的头,也曾被他们传播的毒疫荼毒过,知道没药是啥滋味。南边的兵在拼命,南边的百姓在遭罪,咱北地的爷们儿,不能干看着!”
他说完,也不等小吏登记名姓,转身便挤出了人群,瘸着的腿支撑的背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倔强。
——
北地燕州云中郡。
几家大商行的掌柜不约而同地聚到了商会会馆。
会馆上头悬挂着一块大红色横幅。
横幅上方八个大字赫然醒目——同胞一心,共克时艰!
平日里为蝇头小利锱铢必较的商贾们,此刻脸上却满是凝重与决然。
“李掌柜,您路子广,药材囤得多,这回可得出大力!”绸缎庄的王掌柜率先开口。
“自然!”药材行的李掌柜拍着胸脯。
“艾草、苍术、石灰、防风、柴胡等防疫有效的草药,库里有的是!我已吩咐伙计,所有药铺平价敞开供应,先紧着筹饷司调用。再让南边的分号,有多少收多少,星夜运往疫区!”
“好!”盐行的赵掌柜接口。
“我出白银三千两,购粮!南边疫区封城,粮道怕是不畅,北地新粮刚入仓,正好顶上!”
“算我一份!”
“我也出!”
一份份认捐的清单飞快写下。
商人们眼中闪烁着精光,但此刻驱动他们的,并非利润,而是“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担当。
商路即国脉,南疆若糜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
朔方,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里正敲着铜锣,将瘟疫的消息传遍了家家户户。
村口的晒谷场上,很快聚集了朴实的农人。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默默的奉献。
张家汉子扛来了两袋新磨的、还带着麦香的面粉。
李家婆媳抬着一筐晒得干透的草药。
王家的小孙子,捧着家里仅存的一小块腊肉,怯生生地放到堆积起来的物资旁。
一个裹着破旧头巾的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银锁,那是她给夭折的幼子备下的长命锁。
她摩挲着银锁,眼圈微红,却坚定地将银锁递给里正。
“给南边病着的孩子……求个平安吧。”
——
自北向南的官道上,景象与大军南下时的铁甲洪流截然不同,却同样震撼人心。
一辆辆骡车、牛车,甚至人力推车,满载着成袋的粟米、小麦、成捆的药材、成坛的烈酒、裹身御寒的衣物……
正艰难而坚定地碾过碎石,向着南方的疫区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