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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启回过神，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神里满是宠溺。
“不。”
“我只是在想，父皇和国公这趟出去，恐怕会比他们想象的，要热闹得多。”
平稳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这半个月里，嬴启除了处理日常的朝政，便是陪着王淑婉，日子过得惬意又安宁。
他甚至觉得，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然而，咸阳城，终究不是一个能让人永远安逸下去的地方。
这日，一件不大不小，却足够离奇的事情，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咸阳城里，都激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不好了！城西出大事了！”
李斯连滚带爬地冲进章台宫，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此刻竟是血色尽褪，带着一种见了鬼的惊惶。
嬴启正拿着一把小剪刀，帮王淑婉修剪一盆君子兰的枯叶，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
“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邪门！”李斯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城外……城外那个放着铁疙瘩的院子！今天一早，足足三百多个路过的百姓，全都无缘无故地晕倒在地！”
嬴启修剪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三百多人？都晕了？”
“是啊！”李斯急得直跺脚，“现在人是醒了，可一个个都跟丢了魂儿似的，围着那院子，又怕又不敢走！城里都传疯了，说那铁疙瘩是上古妖物，能吸食人的精气！现在是人心惶惶，再不想办法，恐怕要生出乱子啊陛下！”
妖物？吸阳气？
嬴启听着这些话，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甚至可以说是狂喜的笑意。
他“啪”的一声将剪刀扔在托盘里，猛地站了起来。
来了！
终于来了！
这不是什么鬼神作祟，这是科技之光，终于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点燃了第一簇火苗！
有电了！
“备驾！”他当机立断，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朕要亲自过去看看！”
……
城西，那个曾经不起眼的院子，此刻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和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全是恐惧和迷信交织的神情。
禁军们则是一脸肃杀，将骚动的人群死死地拦在外面。
嬴启的龙辇一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他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院子正中的那个大家伙。
发电机。
它正发着一种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嗡嗡”声，听在旁人耳中，是妖物的呢喃，可听在嬴启耳中，却是这世上最动听的仙乐。
院子里，几百个刚刚苏醒的百姓，正一脸懵逼地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铁疙瘩，眼神里全是后怕。
而扶苏，正一脸紧张地护在一个女子身前。
正是孟巧儿。
许久不见，这位墨家的女传人似乎清瘦了一些，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前更加明亮。
此刻，她正死死地盯着那台发电机，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学者见到了未知事物时的痴迷与渴望。
扶苏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挡在了身后，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嬴启心里直乐。
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自己这位大哥，虽然木讷了点，但这持之以恒的劲头，看来是快要开花结果了。
改天，是不是该给大哥赐婚了？
就在嬴启的思绪已经飘到他大哥的婚事上时，扶苏和孟巧儿也看见了他。
“陛下！”扶苏大惊，连忙迎了上来，“您怎么亲自来了！这里危险！”
孟巧儿也跟着快步走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沙哑：“陛下，万万不可再靠近了！此物不知为何，会放出一种无形无质的力量，三百多人只是路过，便尽数昏厥！我……我无法解释其原理，但它现在极其不稳定，您千金之躯，切不可犯险！”
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拦在了嬴启身前，那模样，像是一只护着雏鸟的母鸡。
嬴启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一脸赞同，随时准备上来一起拦着自己的大哥，笑了起来。
王淑婉在龙辇旁，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扶苏更是想也不想，直接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却被反应过来的李斯死死抱住了腰。
“大殿下！不可啊！”
“放开！”扶苏急得眼睛都红了。
而孟巧儿，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只手，那只曾经画出无数鬼斧神工图纸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个她亲手启动，却又完全无法掌控的“怪物”。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人群的惊呼，李斯的劝阻，扶苏的怒吼，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嬴启的指尖，终于，轻轻地，按在了那个毫不起眼的凸起上。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动。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命令。
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嗡嗡”声，戛然而止。整个院子，乃至整个城西，瞬间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比之前的嘈杂，更让人感到不适。
足足过了三息。“呼……”不知是谁先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响起，数百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新鲜空气。
那个“怪物”，不动了。
它停下来了。
孟巧儿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旁边的扶苏及时挣脱了李斯，一把扶住了她。
“巧儿姑娘，你没事吧？”扶苏的声音里带着后怕。
孟巧儿摇了摇头，她顾不上回答，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嬴启，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
“陛下！”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哭腔，“您……您没事？”
嬴启转过身，看着她那张沾着灰尘，满是惊惶的脸，脸上却不见半点后怕，反而带着一种温和的笑意。
“朕说了，朕了解它的脾气。”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孟巧儿更加无地自容，也更加困惑不解。
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陛下！臣女有罪！”
“今日……今日都是臣女的错！”她像是要将所有的恐惧和自责都倾泻出来，语速极快地说道：“臣女按照您图纸上的法子，试过了木炭，试过了干草，试过了桐油……全都无法让这‘雷公机’运转起来。”
“今日，臣女实在没了法子，便想起了您曾提过一句，说有一种黑色的石头，或许也能用。”
“臣女便命人去北山寻来，那石头燃烧时会冒出毒烟，城中无人敢用，都说是‘祸石’。”
“臣女将其研磨成粉，抱着万一的念头，投入了机中……”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谁知……谁知那机器竟真的动了！可它一动，就……就发出了那种怪声，然后……然后所有路过的人，全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