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久,快去追。”墨风催促道。
就连墨雨也急得跺脚,“大公子是真生气了!”
“你到底做什么了?”墨风喝道。
墨雨偷瞄了一眼梅久,脸上满是心虚,墨风登时觉得应是与梅久有关。
“主子……主子交代让我去主院讨要梅久的卖身契……说韶光院自己人,不能命门被旁人掐着……”
梅久:……
墨风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做?”
“忘了……”
“忘了?”墨风不可思议地看向墨雨,“你是故意的?”
墨雨与梅久不太对付他看出来了,但是墨雨是个急脾气,没人想过墨雨能使坏。
墨雨急切辩白道:“怎么可能,那日我正要去主院,不是青铜找上门了吗?”
墨风:……
墨雨越说声音越小:“说是诗瑶小姐重病……后来……一直忙活,安顿诗瑶小姐就给忘了……”
他说完,看向梅久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耽误了事,你要打要罚都随便你,千万不要怪公子。”
他说着,将怀里的**拿出来,作势要给梅久。
梅久没接,“我要这个做什么?”
“那你不要,就去哄大公子,他生气了。”墨雨急切道。
梅久摇头,“不是简单就能哄好的。”
她知道傅砚辞为何会生气。
她可以说是因为吃醋生气,喝了避子汤,先前傅砚辞问她为何生气,两个人把话说开了,算是坦诚相见,她可以说避子汤和卖身契都是她气头上做的事。
不能倒叙因果,是因为有生气的因,才能有后面做事的果。
可她知道,一切是因为诗瑶的出现……他的昼夜未归……
让她内心溢出了不安全感。
一句话被人拿捏性命,生杀掠夺,他可以迎娇娶亲,她只能困在这一方庭院里,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归根到底,她不是全然信任他。
她骨子里不信他。
这也是她即便是追上去,也糊弄不了傅砚辞,不能让他消气的原因。
傅砚辞实在是太聪明了,他甚至知道佟氏上来找她时,她看着卖身契时的犹豫……
她若是信傅砚辞,应该收下,等傅砚辞回府,将卖身契送上去,让他过目之后,再娶消籍。
避子汤也是,她喝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与傅砚辞说。
她忽然想到两人离开铁匠铺时,傅砚辞走了几步,又忽然反身回去,佟铁匠说得话。
口型依稀是:说不定我的娃,已经有了。
若她提前与他说,她饮了避子汤,以他的性格,定不会如此张狂。
此时他若回想,只会觉得自己是被蒙骗了的被戏耍了的猴子……
“梅久……”梅瑾忐忑地拉着她手,“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替我求情……”
“不关你的事。”梅久安慰她,要说错,只能说她与傅砚辞的三观不同。
她从小到大接收的三观,是女人可以自主决定要不要给这个男人生孩子,即便是怀了孩子以后,要不要孩子。
自己的肚子,自己说了算。
而卖身契则更是根深蒂固的理念,不论如何,能拿到卖身契,能获取自由身,都是迫切的渴望,犹豫一瞬,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又岂会多此一举将到手的卖身契再送出去,将命运再交于旁人定夺?
当然,站在傅砚辞的角度,他许她为他生儿育女已是天大的脸面,他即便是真的娶了旁人,若是她好好与他说,他兴许会放她自由。
不过自己能掌控的命运,为何要寄托于他人身上?
“梅久——”墨风道:“大公子看上去清冷,实则心软。”尤其是对你。
若是你说些软话哄一哄,兴许这事就过去了。
“他现在在气头上,等等吧。”梅久刚说完,门外忽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丫鬟满头大汗,“大公子呢?”
墨雨正烦躁呢,闻言没好气道:“哪来的丫鬟一点规矩都不懂,大公子是你想见就见的?什么事毛毛躁躁的!”
梅久认出了来人,“你是伺候方嬷嬷的丫鬟。”先前她去探望方嬷嬷的时候,见过。
“是,方嬷嬷她不好了……”
见此情景,梅久梅瑾立刻跟着丫鬟往后院走,墨风见状对墨雨道:“我去寻大夫,你去将大公子请回!”
墨雨登时明白,墨风是给他机会跟公子道歉。
于是连忙点头,郑重地跑走了。
梅久这头往方嬷嬷的院子走,她犹记得刚来时,方嬷嬷的意气风发,整个院子都是她说了算。
板起脸时,一旁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
她也记得方嬷嬷提起先夫人的惋惜与不舍。
提到傅砚辞时,一口一个哥儿的骄傲与得意。
一行人往房间走,上次梅久来的时候,听到了不该听的,她以为方嬷嬷的心病应该是好了。
谁曾想一直没好利索。
一进门,浓烈的药味传了出来,整个屋子里晦暗不明,仿佛秋日里败落的荷塘,生气渐失。
梅久一眼就见到了床榻上的方嬷嬷,脸颊瘦脱了相,一双黯淡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门前,死死地盯着进来的人。
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手抬起来,“哥儿……哥儿……”
不过是简单的称呼,却似用尽了气力,脸如金纸,发如干柴。
梅久眼眶顿时红了,转头看向门外,傅砚辞离开时候不久,墨雨的轻功她是知道的,一会儿就能来,还能见到方嬷嬷最后一面。
“方嬷嬷,墨雨去追大公子了,他一会儿就能过来,您再……您再坚持一会儿……”
看着方嬷嬷的模样,她不由得想到了过世的外祖母,她当时在外地,外祖母心梗突然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给她。
每每想起,心里格外难受,因为熟悉的人,熟悉的音容笑貌,再也见不着了。
梅久死死盯着外面,一直没看到傅砚辞的身影,这头方嬷嬷的情形越来越不好,出气多进气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她睁开了眼,看向门口,“哥儿……嬷嬷错了……原谅奴才……”
“原谅……”她脸色颓败,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梅久激动地回头,却只见到墨雨独自回来。
他走到门口,方才梅久特意跟方嬷嬷说了,墨雨去请的大公子。
如今墨雨孤零零的回来……
方嬷嬷看向他身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墨雨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大公子原话,他没资格代旁人原谅。”
“好。”方嬷嬷笑了笑,“是哥儿……嬷嬷知道了……嬷嬷下去……下去亲自、亲自认……”错字没等说完,方嬷嬷便咽了气。
周遭响起呜呜地哭声,梅久也忍不住垂泪,她不由得看向甬道,并没看到人影。
傅砚辞说她心狠,其实男人心狠起来,更甚。
不原谅就绝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