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姑娘有何贵干?"门房问道。
“我想要找贵府的大公子傅砚辞。”赵倚楼道。
傅砚辞闻言刚要上前,被闻澹死死拽住,头摇成了拨浪鼓,“别去——”
“姑娘可有拜帖?”门房问道。
赵倚楼冷笑一声,“没有。”
门房迟疑了下,“姑娘可以留下名字,小的代为通传。”
赵倚楼报上了名字,从怀里拿出个帖子,“知道贵府门槛高,我把事情写下来了。”
她说完,转身下了台阶,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感应,走出去了又转头看了一眼,闻澹拉着傅砚辞再次躲了起来。
直到赵倚楼身影消失,闻澹才松了一口气。
傅砚辞直直地看着闻澹,“你穿成这样,就是为了躲你师姐?”
“唉……一言难尽啊。”
“那就长话短说。”
“走,喝点……”闻澹说着,拉着傅砚辞出府,傅砚辞招手朝门房要了帖子,还没等看,就被闻澹给拽走了。
“一醉解千愁……”闻澹仰头干了酒,咂了咂嘴,“这酒没什么劲儿啊。清汤寡水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个酒囊,“我自己酿的,比这纯。”
说着,将杯子里的酒随手泼了,重新给傅砚辞斟上,又给自己斟满,仰头就干了。
等低头一看,傅砚辞前面的杯子还一动没动。
“喝啊,愣着做什么?”
傅砚辞叹了口气,“你酿的?”
“我酿的!我都喝了,能有什么事,你这个——”
“就是因为你酿的,才容易出事。”
闻澹为何没从医,药理药性头头是道,只是草药经常辨别出错。
他经手的东西,如何令人放心?
曾经有一次一群人困在山里,后续队伍接应不上,闻澹拍着胸脯自告奋勇说饿不着大家。
采了蘑菇,还有见手青。
他也不懂怎么烧,两个一起放水里煮。
煮好了给队伍人分了。
最后一群人在山里转圈圈,其中一个人喊着,“这树上怎么坐着一排我爹?”
另外一人啪地一下拍了脸,“这山里的蚊子太多,这蚊子怎么给我点蚊香……”
“我怎么变成了蛇,怎么这么多五颜六色的小人?”
最后还是放水回来,晚了一步没吃上的傅砚辞,打开了随身的药瓶,一人给喂了一粒解毒丸……
此时傅砚辞手摸到里怀,一旁的闻澹显然也想到了过往,“傅砚辞,你敢!”
谁特么还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啊?
再说这酒是他亲自酿的,他都喝了没什么问题。
他一把摁住了傅砚辞的手,谁曾想傅砚辞的手一空。
一整瓶的解毒丸,他给梅久了。
见傅砚辞没掏出来东西,闻澹幸灾乐祸道:“呦呦呦,这是没了?”
他说着,又斟了酒满上,又喝了一口。
傅砚辞无奈,只能道:“姑且信你一回。”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撂下了杯子。
闻澹看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如何?”
傅砚辞道:“尚可。”
闻澹于是又给他斟了一杯,“我就说么,我这个人,天纵奇才,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能难倒我闻澹的……”
傅砚辞举杯与他碰杯,又仰头饮了一杯。
闻澹再次要给他斟酒的时候,手就开始抖,他左手摁住了右手,甩了甩头,“这杯子怎么变成两个了?”
傅砚辞直觉不妙,看向闻澹,向来清明淡定的眼神,此时目光发直,似三岁孩童的眼。
“倒、倒酒。”
他舌头忽然硬了,脑海里仅有一丝清明告诉他不对!
他在西北茹毛饮血,酒囊里常备烧刀子,积年累月,不要说两杯酒,就算是两坛酒自也不在话下。
他登时问道:“你这酒,加了什么东西?”
闻澹呵呵地笑着,“就是高粱酒,又兑了点葡萄酒,颜色有点不对,我又加了女儿红,感觉味道有点怪,又加了浊酒……”
傅砚辞:……
“都是酒,不必计较种类,我还加了药酒在里面,鹿茸,虎骨……”
“放心,喝不死人,我、我给大黄喝了一杯,睡了三天就醒了……”
说着,闻澹还要给傅砚辞斟酒,只是手抖,一半都洒了出来,酒水顺着桌子往下滴,若是以往,傅砚辞定然起身避开,可此时,脑子与身体似乎各管各的,水哗啦哗啦流下,将他裤子打湿一片。
恰好的敏感的位置,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还得以为他是失禁了。
闻澹显然醉了,呜呜地哭着,“我就不信我要应劫,都跟师姐说了,我不能动情……非、非要纠缠于我……我、我只把她当、当姐姐,吗,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为难,嗝——”
傅砚辞一动不动,眼前却浮现了许多的人,首先是祖父,牵着他的手,将他牵上马,“男儿志在四方,要有血性,不要像你爹,洗个手都得用三盆水……娘们儿唧唧……”
他淡淡笑着,刚要点头,人又换成了他的恩师。
老爷子笑眯眯地跟他对弈,“承安啊,你看看那边——”
窗外双丫髻的诗瑶探头探脑,看到傅砚辞时,双眼晶亮脸上浮起红晕。
听到动静,又蹲了下去。
傅砚辞转头,并没看到什么。可趁他转头之时,老爷子偷了几颗棋子,藏于手心。
他回头看向棋盘,看向恩师,颇为无语。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撂下。”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承安啊,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变通都不知道呢,还是没开窍……”
“你输为师一局,为师给你个奖励如何?”
“不必。”傅砚辞索性重新拿起棋子,“这局也还是我赢。”
老头子:……
他说的是棋局吗?
他朝着外面的诗瑶缓缓摇头,摆了摆手……
外面突然又一人走了进来,“师父,你下不过承安,我来!”
“师父,你又中招了……”
“师父,哎呀哎呀……大龙没了,师父你应该走这儿!”
桌上的棋盘被老头一把扫乱,“不下了,一个个的,孽徒!”
傅砚辞耳边嗡嗡直响,听到男人道:“承安,我死不足惜,只是世上唯有一人,我这人你知道,性子洒脱,不认同俗世这些规矩……夺了人清白,许以终生,此生不负。只是没想到,没等共白头,我的项上人头保不住了……到了九泉之下,唯有她,我是死不瞑目的……若是可以,请你照顾她余生……”
傅砚辞眼前浮上了水汽,身子被人摇了摇。
“爷——”
声音仿佛来自远处,缥缈模糊。
“方嬷嬷不好了……爷?爷这是怎么了?”墨雨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人,谁曾想闻澹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自家爷如老生入定,眼神恍惚,半响不吭声。
“爷,方嬷嬷等着您呢……快跟我回去……”
手被傅砚辞甩掉。
他眼前浮现那人的脸,“对不住……我没护住……”
“爷,方嬷嬷——方嬷嬷等您原谅呢!”
傅砚辞眼睛猩红,抬头看向虚空处,“我没资格代旁人原谅。”
说完,咣当一声,倒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