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码头,太阳刚升起,却已人声鼎沸。
南洋的商船一艘接一艘靠岸,甲板上堆满了香料、象牙、玳瑁,还有那些镶嵌着红宝石的金佛,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码头上的脚夫们早已排成长队,只等官府一声令下,便开始卸货。以往这时候,都是那些达官贵人的管家们先挑走最好的货,剩下的才会流入市集,可今日却不同。
“让一让!让一让!”几名衙役推开人群,在码头清出一条道来。
百姓们正疑惑,却见太子朱标与陈寒并肩而来,身后还跟着户部、工部的几名官员,手里捧着厚厚的账册。
“这是要做什么?”有人低声问道。
“谁知道呢,总不会是来买香料的吧?”
南洋的商人们也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大明,以往都是先被榷关的官吏盘剥一番,再被那些豪商压价,最后能带回去的利润少得可怜。可今日,太子亲临,总让人觉得事情不简单。
陈寒走到码头中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高声道:“自今日起,南洋货物,一律由榷关统一收购,再行发卖!”
此言一出,码头上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官府直接买?”
“那咱们还能买到便宜货吗?”
南洋商人们更是面面相觑,其中一名皮肤黝黑的爪哇商人壮着胆子问道:“大人,不知这收购……是用什么结算?”
陈寒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叠崭新的宝钞:“自然是用这个。”
商人们脸色一变。宝钞?那东西在南洋可不值钱啊!
朱标见状,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放心,此次宝钞与以往不同,可抵商税,亦可直接兑换货物,绝无贬值之忧!不信等下可当场进行贸易。”
陈寒补充道:“不仅如此,凡持新钞者,日后在大明境内行商,关卡税赋可减一成!”
这下,南洋商人们眼睛亮了。以往他们最头疼的就是大明的层层税卡,若能减免一成,那利润可不止翻一番!
“好!我们卖!”爪哇商人第一个响应。
其他商船见状,也纷纷点头。
很快,榷关的官吏们开始清点货物,当场用宝钞支付,随后便将香料、象牙等货物摆上码头临时搭建的货架,标价竟比市价低了足足两成!
“这……这么便宜?”围观的百姓不敢相信。
“不会是骗人的吧?”
一名胆大的货郎挤到前面,抓起一包胡椒闻了闻,又掂了掂分量,确认无误后,掏出几枚铜钱:“给我来半斤!”
榷关的吏员笑着摇头:“今日只收宝钞。”
货郎一愣,随即从怀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代金券:“这个行不?”
“当然可以!”
交易完成,货郎喜滋滋地捧着胡椒离开,周围人见状,顿时蜂拥而上。
“我要苏木!”
“给我来点犀角!”
“那尊金佛多少钱?”
码头上瞬间热闹非凡,百姓们争相抢购,南洋商人们则围在朱标和陈寒身边,七嘴八舌地询问日后贸易的细节。
陈寒一边解答,一边观察着码头的动静。他看到一名瘦小的暹罗商人躲在人群后,手里紧紧攥着一包东西,眼神闪烁。
“那位商人,可是有什么货物未登记?”陈寒走过去问道。
暹罗商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没有!”
陈寒笑了笑:“若有珍奇之物,朝廷愿意高价收购,绝不亏待。”
暹罗商人犹豫片刻,终于低声道:“大人,我……我有一物,不知大明可否需要。”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揭开后,露出一颗乌黑的种子。
“这是何物?”陈寒问。
“我们叫它‘黑金’,点燃后烟雾可驱蚊虫,比艾草有效十倍。”暹罗商人解释道,“只是……味道有些冲,不知贵国能否接受。”
陈寒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原始的蚊香吗?北疆、南方的瘴气之地,最需要的就是这东西!
“你有多少?”
“一船。”暹罗商人小声道。
“全要了!”陈寒当即拍板。
另一边,朱标正被几名爪哇商人围着,他们指着货架上的一批箭簇,兴奋地说道:“殿下,这些箭簇是我们国王特意命工匠打造的,比大明的轻便,射程却更远!”
朱标拿起一支箭,仔细端详,发现箭簇的造型确实与大明不同,尾部还刻着奇怪的纹路。
“这是何意?”他问。
“这是我们算师算出来的,说是能飞得更稳。”爪哇商人得意道。
朱标若有所思,转头看向陈寒,后者正巧走过来,闻言笑道:“殿下,不如让物理院试试?”
朱标点头:“好,若真有用,日后可大量采购。”
正说着,码头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都让开!”一队兵马司的差役押着几名鼻青脸肿的汉子走来,为首的差役抱拳道:“殿下,抓到几个捣乱的,说是徐家的人,想哄抬物价!”
朱标脸色一沉:“带过来。”
那几人被推到跟前,其中一人抬头,竟是徐家少东家的心腹师爷!
“殿下饶命啊!”师爷哭丧着脸,“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徐家……徐家也是被逼无奈啊!”
“被逼无奈?”陈寒冷哼一声,“你们徐家囤积居奇,垄断布匹,如今还想扰乱南洋贸易?”
师爷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朱标挥了挥手:“押下去,按《限购条例》处置。”
差役们将人拖走,码头上重新恢复了秩序。
到了晌午,第一批货物已售罄,百姓们心满意足地散去,南洋商人们则捧着装满宝钞的箱子,笑得合不拢嘴。
“大人,下次我们还能来吗?”一名满剌加商人问道。
陈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守规矩,大明欢迎所有诚心做生意的朋友。”
商人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夕阳西下,码头上的人渐渐散去。朱标站在岸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轻声道:“陈寒,今日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陈寒笑了笑:“殿下,这才刚刚开始。”
夕阳的余晖洒在龙江码头的水面上,将停泊的商船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南洋商人们捧着刚刚到手的宝钞,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商量着接下来的买卖。
“太子殿下,陈大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暹罗商人壮着胆子走上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咱们这些外邦人得了宝钞,总得买些大明的货物带回去。不知可否……”
朱标还没开口,陈寒已经笑着拍了拍那商人的肩膀:“当然可以!榷关已经备好了翻译,这就带诸位去各家商铺转转。”
话音未落,几个身着青色官服的翻译已经快步走来。他们手里拿着崭新的账本,腰间挂着算盘,一看就是户部精心挑选的能手。
码头上顿时热闹起来。大明的商贾们早就得了风声,此刻纷纷将货物摆了出来。丝绸、瓷器、茶叶、漆器……琳琅满目的货物在夕阳下泛着**的光泽。南洋商人们看得眼花缭乱,不时发出惊叹声。
“诸位请看这边!”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朱幼薇带着十几个巾帼工坊的女工,推着几辆装满布匹的板车走了过来。阳光下,那些布匹泛着独特的青蓝色光泽,质地厚实却又轻盈。
“这是……”那个暹罗商人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板车前,颤抖着手**布匹,“这纹路,这手感!”
朱幼薇微微一笑,示意小桃展开一匹布。布匹在夕阳下舒展开来,上面的暗纹随着光线变化若隐若现,正是物理院最新研发的防伪技术。
“这叫'券青布'。”朱幼薇解释道,“用的是代金券废料特制的染料,不仅耐洗,还能防虫防潮。”
南洋商人们顿时炸开了锅。一个爪哇商人挤到最前面,急切地问道:“这布多少钱一匹?我要五十匹!”
“我要一百匹!”“给我留两百匹!”
叫价声此起彼伏,朱幼薇却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诸位别急,咱们巾帼工坊的布匹都是明码标价。”她指了指板车上挂着的小木牌,“一匹布两贯宝钞,量大从优。”
这个价格让南洋商人们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嫌贵,而是太便宜了!要知道,这样品质的布料在西洋至少能卖到五倍的价格。
“我要三百匹!”那个爪哇商人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怕别人抢了先。他转身就从随从手里抢过一叠宝钞,数都不数就往朱幼薇手里塞。
其他商人见状,也纷纷掏出宝钞争相购买。转眼间,巾帼工坊带来的几百匹布就被抢购一空。那些没抢到的商人急得直跺脚,围着朱幼薇问什么时候还能再买。
朱标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转头对陈寒低声道:“幼薇这丫头,倒是把买卖做得风生水起。”
陈寒笑着点头:“巾帼工坊的布匹确实好,南洋商人识货。”
正说着,一个满剌加商人突然挤了过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太子殿下,陈大人,这是我们满剌加特产的香料种子,点燃后驱蚊效果极佳。不知可否换些'券青布'?”
陈寒接过布袋闻了闻,眼前顿时一亮:“好东西!幼薇,给这位客官再匀五十匹布!”
朱幼薇会意,立刻吩咐女工去仓库调货。那满剌加商人喜出望外,连连作揖道谢。
夕阳渐渐西沉,码头上点起了灯笼。交易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大明的商人们也尝到了甜头——他们用宝钞收购南洋货物,转手又能卖给其他商人,一来一回,利润可观。
一个松江布商凑到陈寒身边,搓着手问道:“陈大人,您看这代金券……咱们这些买卖人能不能也领用一些?用起来实在方便。”
陈寒与朱标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今日诸位表现良好,朝廷会考虑扩大代金券的使用范围。”
这话一出,周围的商人们都露出了喜色。他们早就眼红代金券的便利,只是碍于朝廷规矩不敢妄动。如今有了陈寒这句话,仿佛看到了商机无限。
夜色渐深,码头上的人流却不见减少。朱标看了看天色,对陈寒道:“今日就到这儿吧,让商人们明日再来。”
陈寒点头,正要宣布收市,突然听到一阵骚动。只见几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挤进人群,为首的正是徐家少东家徐明德。
“太子殿下!”徐明德行了个礼,眼睛却直往巾帼工坊的布匹上瞟,“听闻码头有新布上市,特来瞻仰。”
朱标皱了皱眉,没有接话。朱幼薇冷冷地瞥了徐明德一眼,转身就要收拾货物离开。
徐明德却快步上前,拦住朱幼薇的去路:“朱小姐何必急着走?咱们徐记布庄正想与巾帼工坊合作,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朱幼薇干脆利落地拒绝,“巾帼工坊的布匹自有销路,不劳徐少爷费心。”
徐明德脸色一僵,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一个南洋商人挤了过来,指着徐明德激动地喊道:“是他!上次就是他的人想低价强买我们的香料!”
人群顿时哗然。徐明德脸色大变,慌忙辩解:“胡说!我徐家堂堂正正做生意,怎会做这种事!”
那商人却不依不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是你手下落下的,上面还刻着'徐'字!”
朱标的脸色沉了下来。陈寒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徐少爷,此事你作何解释?”
徐明德额头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五城兵马司的人闻讯赶来,为首的校尉抱拳道:“太子殿下,徐家涉嫌哄抬物价、强买强卖,属下已掌握证据,请准许缉拿审问。”
朱标冷冷地看了徐明德一眼,挥了挥手:“带下去吧,按律处置。”
徐明德面如土色,被兵马司的人押着离开了码头。围观的商人们纷纷拍手称快——徐家仗势欺人已久,今日总算栽了跟头。
夜色已深,码头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朱标站在岸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长舒一口气:“今日总算开了个好头。”
……
(本章完)